田家人纷纷附和,“是啊!乐悦在田家难道过得不好?有什么脸说要义绝!”
高粱声早料到会有如此言论,眸光一凛,“过得好?那她左脸怎么会红肿至此?”
“有什么脸?这话可不是尊重她的人会说出口的,只有把她当猫当狗,认为给点赏赐就该知足的高高在上的亲眷才能说得出这种话!”
“这说明你们明为娶妻,实则蔑视乐悦,不将她当正常人,只当她是为你田家打理后宅,生儿育女牲畜,如此婚姻,该当义绝!”
田锦怒目圆睁,“你胡扯!我敬她爱她,何时有过不尊重她的决定?”
“没有?”高粱声反问。
“当然没有!”田锦回答得理直气壮。
高粱声眸中的狡黠一闪而过,“那我且问你,远庄码头掌事人换成苏外莱此事,乐悦有没有说过不同意?”
“这……”田锦是猝不及防被拉来离婚的,想当然地道,“她从不过问码头的事,又何须她同意?”
高粱声迅速抓住漏洞,“何须她同意?你不是说敬她爱她?怎么就不需要她同意了?”
田锦一时语塞,转头顾左右而言他,“这些年来都是我在管码头的事,我在码头付出了心血,其中无数次换人,都是我在管,如今换人又有何不可?”
乐悦为不可见勾起嘴角,“我不过问?田锦,我问你,修建码头的时候,你一穷二白,我找姑母借钱,我用姑母的人脉替你担保找了两百人开始动工,才有了如今的远庄码头,其间数次填不上骷髅,我厚着脸皮借钱,安排工人们的吃穿住行,那时候什么事你都过问我,怎么码头说我不过问了?”
田锦据理力争,“你不就借钱嘛?我不都还上了吗?带领工人修码头,是我亲力亲为干的,后面你就不过问了,我就没再问你了!”
“你亲力亲为有苦劳,我也亲力亲为有功劳!”
“是你自己不过问的!我自然当那是夫妻间的默契!”田锦仍理直气壮地讲。
一说这事儿乐悦就更是心痛,“我为何不过问?我生孩子去了如何过问?我生的孩子难道与你无关?”
“码头换人之事,我坚决不同意,可你却罔顾我的意愿,背着我撤去信赖之人,田锦,你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你这般没有良心,我自当与你夫妻义绝!”
乐悦死死瞪着田锦,二人恶狠狠地对峙着。
高粱声道,“二位空口无凭,再怎么争也是没用的,来人啊,请证人。”
一排排证人被官兵领到公堂之上,高粱声事前做了不少准备,势必要用足够的证据将田锦的野心按死在公堂之上。
证人开口,“我乃二十八年前修建远庄码头的工头,那时候田老板的确为码头出了力气,但乐夫人也同样功不可没。我还记得田老板那时候并不识字,是乐夫人筹钱,挨个给我手底下四十几号工人立契,给我们安排住所,又忙又累,挺着孕肚还给我们送吃食,直至快要生产。哪怕在乐夫人生完孩子后,我们这群老工人遇事不决时,都会去找乐夫人商量,我以为,码头没有乐夫人,便不能建成,因此该有乐夫人说话的份。”
高粱声道,“如此听来,田锦,你试图抹杀乐悦的功劳?”
田锦:“我何曾抹杀?”
高粱声扬眉,“那这码头由你们二人发家,至少有一半属于她。”
田锦:“……”
田锦一时找不到如何反驳,他不愿离婚让乐悦分走财产,那就得证明自己并未苛待乐悦,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苛待乐悦,就得让承认她的功劳与持有,竟被高粱声绕进去了!
另一个证人开口,“我是田府的前任管家,起初田老板与乐夫人万事总是商量着来,直到二小姐出生,乐夫人元气大伤,在床上养了将近一年的病,自那以后田老板做事便不再过问乐夫人,我时常提醒田老爷要不要过问夫人的意见,田老爷却因此不满,以养老为由头,赶我出田家。”
田锦还在为上一个问题愤怒,又冒出了新的问题,他本能气急败坏,“你简直是胡扯,我不过是因为你年老体弱才让你回家养老,你怎敢倒打一耙!”
证人道,“我如今也不过七十几,未瘸未跛,吃得下三碗饭,二十年前我才五十,怎么算得老?”
田锦望了堂中坐着的高粱声和孙秀,真是笑出声,他都快记得不这人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翻出来,来证实他苛待的人,早都是他换掉多年的人,许多事情他都忘了。
乐悦果真好算计!
高粱声故作惊讶,“这么说,田锦在乐悦生孩子元气大伤的时间,换掉了为她说话的心腹管家?甚至在二女出生不足一年的时间纳妾?如此行径,在金玉署条例里称为背信弃义,始乱终弃,这是一个丈夫该有的作为吗?在义绝的条例里,最高可没收丈夫八成的财产。”
高粱声又向乐悦提问,“乐悦,这事可真?”
乐悦沉声答,“是真!我生完二女后的第五个月,田锦就闹着要纳妾,老管家为我说话,就被他换了,在我经我同意的情况下,强行纳妾,那时候我站不起来,万事仰仗他,便只能忍气吞声。”
高粱声点头,“正妻不同意,你如何敢纳妾?此乃对妻子的蔑视,罪加一等。”
“天底下哪个正妻又会让丈夫纳妾,可所有男人都会纳妾不是吗?”
高粱声道,“别扯那些有的没的,我就问你,是否在妻子产后不问妻子意愿,强行纳妾?”
田锦急了,“她也没说不准啊!”
“你个混球!”乐悦道,“我说了千百次不准,你当我放屁,还默认我同意,要不是我站不起来,非得跟你争个你死我活!”
“我还不是为了纳妾来照顾你!”
“我需要你纳妾来照顾我?咱家那么多仆役摆着吃干饭的啊!”
吵得很厉害,高粱声总结道,“此乃漠视,无视。”
田锦算是明白了,嗤嗤笑出声,“行啊!你们都编排好了,非要定我的罪,分我的钱是么?你们金玉署什么时候干上这种龌龊
事儿了?”
“金玉署职责在此,只要有人提出,绝不可能坐视不理。”高粱声道。
芙蕖夫人的孙子在此时站出来,“定你的罪?难道你无罪?当初说要为岚县百姓修桥修路修码头,如今你将码头出卖给外人,收我们岚县百姓高额船钱,你的罪罄竹难书,还需要人定?”
“码头是我的!”
“是你的?”孙子掏出一张契约,“奶奶为你铺路,给你信誉,待你不薄,只求你做个好人为岚县百姓贡献一点绵薄之力,你倒好,吃进嘴里就是你的!”
“我这里有一张你的借条,上面写了你该还八百三十七两,但实际归还时你只还了八百两,上面有你的签字画押,田老板,码头不归你,归我们!”
田锦更是被这无理取闹的由头气红了眼,“当时不是你爹说都是亲戚,这零头就算了吗?”
“你待我姑母好,咱们是亲戚,你都如此苛待她了,谁给你抹零!”
“更别提你背弃了与奶奶的承诺,乐家瞧不上你!”
芙蕖夫人的议题在岚县经久不衰,巨大的压力齐齐涌来,骂声压得田锦和亲眷全都喘不过气,到最后甚至不敢说话了。
乐悦两个女儿抱在一起哭得厉害,乐悦听见了,没敢回头看一眼。
她不是个好母亲。
却也不能回头了。
如果委屈求全背弃人格是一个母亲的使命,那也太不公平了。
第261章 强夺这场离婚官司整整持续了两天……
这场离婚官司整整持续了两天,第二日田锦紧急联络了讼师,却因为时间准备不够,显得无力。
而乐悦这方则是长久的准备,各方人的论证,拿出铁一般的证据,民众的群情激愤,才拿回了属于她的部分财产。
结束的那一刻,乐悦脑子里空荡荡的,无悲无喜。
她问高粱声,“结婚时我们贫苦,却懂得互相尊重,为何离婚却那么难?”
“从他将码头让渡给青州人时,我就已然开始准备了,四个月了,一百三十几日,所有能找的人我都找了,仍旧只拿回了一半。”
“我承认他也曾苦过,可谁不是一样的苦呢?若不是生孩子,我何尝不是与他并肩而行的人?怎么生孩子就成了我退让的开始?”
乐悦说到此处顿住,眼泪不自觉滑落,意识到后,她抹了把眼泪,“可儿女我也喜欢,看着他们见天的长,从瘦小长得圆润,说第一句话,头一回站起来,我的心都会为之鼓舞。就是这一点欢喜,让我在两难里一次次退让,退让到现在,让他们瞧轻了我。”
“千媒氏说,我的追求不能得以实现。可当我再回过头追求时,早已没了我的立足之处。”
“他们都觉得我在无理取闹,常说什么我已经比世间女人都幸福了,不愁吃穿,坐在家里做个夫人就好,为什么不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