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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律前一把挥开他:
  “滚开!你私自将宗门令牌赠予外人的账,我还没与你算!”
  “宗门可不是什么人都收留,剑云宗的门楣,早晚要被你们这对不知天高地厚的——”
  话未说完。
  “师父,”
  突然,空中划过一道声音。
  那声音清冷空悠,仿佛携山间清泉而来,瞬间灭了怀律前心中三把火。
  只见大堂上方,素白身影无声飘落。
  来人身形颀长,一袭白衣不染纤尘,周身唯一的饰物,便是腰间挂的那枚青兰玉佩。
  玉肉通透,流光内敛。
  “信鸽都放出去了。”
  怀玉珩落地无声,恰好立在怀律前身前,堪堪挡住他望向堂下二人的目光。
  轻描淡写一句话,瞬间将怀律前的全部心神拉回正事。
  眉间怒意稍散,他沉声问道:
  “之前往辽州去的那些鸽子,玉泽说他并未接到。”
  他觑了眼怀玉泽,“玉珩,此事可有眉目?”
  怀玉珩垂眸敛目,微微颔首。
  他眸中空然,别说跪于数步之外的怀玉泽和黎婧容,就连面前的怀律前,似乎也并未入他的眼。
  “查明了,”怀玉珩言简意赅,“辽州内,暴君暗中势力突增,我方信鸽尽数折于其手。”
  “果然是他。”怀律前冷嗤一声,“届时国仇家恨,一并清算。”
  他猛一挥袖,又厉声转向另两人:
  “孽障!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滚下去,门规三百遍!”
  怀玉泽闻言,默默垂下了眼。
  他身侧的黎婧容,嘴角带血,目光怔怔盯着怀律前。
  她挣开了怀玉泽搀扶的双手,踉跄直起身子,颤声开口:
  “弟子有一事不明,斗胆敢问——”
  她猛地拔高音量:
  “大国师!”
  怀律前听见大国师三个字,脸色骤变。
  却听黎婧容继续说道:
  “国仇家恨,究竟是谁的国,谁的家?又是谁的血海深仇……”
  她自嘲一笑,“还是说,只是私心而已?”
  怀律前嘴角抽动了几下,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谁告诉你的?”
  ——“欸,好奇怪。你们燕国和南疆都玩蛊,按理说亲如一家,怎么会舍近求远,跑去剑云宗那种耍剑的地方拜师?”
  是啊,宋迎一句无心之言,才让她觉出不对。
  燕国与南疆素来交好,没有必要远赴临崖峭壁的剑云宗。
  是她这位师叔,在瞒着她什么?
  “剑阁……”怀律前察觉了什么,视线越过黎婧容,射向她身后的怀玉泽。
  “你带她去看了密卷!”
  “与他无关!”黎婧容瞬间横跨一步,挡在怀玉泽身前。
  “当年,南疆在燕国的扶持下声势日隆,老宗主便想效仿,攀附景国。可惜啊,景国不屑与江湖为伍……”
  “于是,他便又将主意打到了燕国的头上。”
  泪意上涌,眼眶又酸又胀,
  黎婧容只能拼命撑着眼帘,不让水雾凝聚落下。
  视野有些模糊,她怕一眨眼,自己更看不清眼前男人的嘴脸。
  “我母妃秦氏,是不是就是黎晴?!”
  她嘶吼质问,泪水滚过右颊伤口。
  怀律前瞳孔剧烈一震。
  “剑云宗把我母妃献给燕国,这个仇,我是找永昭帝报,还是该找你——找整个剑云宗清算!”
  “放肆!”怀律前气血攻心,再度扬起手掌。
  黎婧容不进反退,挺直了脖颈,将自己淌着血泪的脸又往前送了几分。
  那双泪水滂沱的眼睛,闪着水光,亮得骇人。
  “是您,”黎婧容逼视着怀律前,“是您,亲手将她送去的。”
  “师!叔!”
  她凄然吼道,“这么多年,错不是把我母妃送给燕国的你吗!”
  “黎婧容!”
  怀律前彻底失控,烧灼赤红漫上眼底,嘶吼着便要冲上前来:
  “你目无尊长,秽乱宗门!罚禁足三月,即刻领丈责八十!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上药!”
  满室风雨,剑拔弩
  张。
  又是那道清冷声线响起,“师父,”
  不疾不徐。
  怀玉珩淡然开口,“山门外的义军,还等着黎师姐去动员。”
  怀律前暴怒的动作戛然而止,脸上顿时青白交加。
  他一时语塞,半晌才缓缓说道:“自然……是大事要紧。”
  继而色厉内荏道:“先滚去宗门口!你的账,我们回来再好好算!”
  出了思过堂,黎婧容硬着头皮往前走了数十步。
  终于她还是没忍住,脚步一顿,转身扑进怀玉泽怀里大哭起来。
  怀玉泽收紧手臂,摸了摸黎婧容的头。
  目光却越过她发顶,投向不远处。
  怀玉珩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看见他们似的,默默从他们身侧飘过。
  “师弟!”
  怀玉泽出声喊住他。
  怀玉珩面无表情,微微侧首。
  “多谢。”
  若不是怀玉珩在师叔面前,瞒下了他截杀信鸽的行径。
  今日之事,绝不可能轻易了结。
  “客气。”怀玉珩目光淡淡扫过他,“我在山门口等你们。”
  说罢,他转过头,朝山门口飘去。
  第52章
  晓色鸦青,窗漏冷光。
  两人各怀心事。
  这一觉宋迎睡得不踏实。
  只眯了三刻钟便醒了。
  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周梿开口提。
  但是这种事得从长计议,总不能跟他探讨二维三维的哲学命题吧。
  ……这也太抽象了。
  宋迎刚从他臂弯里溜出来,便看见周梿埋在枕间的侧脸。
  呼吸平稳,那截露出的脖颈却线条绷紧,宋迎隐约能看见淡淡筋络。
  他真的睡着了吗?
  宋迎心头一动,伸出指尖,戳了戳他小腹。
  肌肉瞬间绷了绷,身子一抖,枕头里传来一声又沉又哑的闷哼。
  她凑近了些,“你没睡,在做什么?”
  他没动:“在闻味道。”
  从前他这么说宋迎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
  ——她的气息能抚/慰他。就像生病的人去吃药一样自然。
  如今再听,宋迎倒觉得有些像情话了。
  这也太抽象了……
  宋迎像是得了“浪漫过敏症”,耳根“唰”一下红了。
  周梿似有所感,微微侧过头,露出半只眼睛觑她。
  热意瞬间燎上脸颊。
  宋迎不想理他了,打算起床去洗漱。
  床窄,她只能撑着床褥,从周梿身上翻过去。
  右臂探到床外侧借力,指腹却触及一片湿滑黏腻。
  冰冰凉凉的——
  触感太诡异了。
  啥呀?
  下一瞬,宋迎就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了!
  她头皮阵阵发麻,身体内仿佛存在着天生的抵触性。
  宋迎低声惊叫一声,忙不迭翻下床。
  随即五指张开,高举空中。
  还好房间里有白水。
  本能先一步做出反应,她拎着水壶就往那几根手指上猛猛浇。
  冲完了当然不能用她手帕去擦。
  宋迎又三两步奔到床边,把一手水珠全部擦在周梿赤/裸的胸膛上。
  周梿:……?
  收拾完自己,宋迎打算用清水刷一下床褥。
  这要是被爹娘发现了!简直比她这个年纪尿床还要社死!
  她拎着水壶就要去浇,却一把被周梿握住了手腕。
  他坐起身,眸色一沉:“没用的。”
  宋迎又急又气,拧着眉:“你怎么知道?”
  周梿薄唇微抿,又一次语塞了。
  空气静了两息。
  宋迎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了!
  她指着他,语无伦次道:“你!上次你、你换床褥是不是因为……因为你在我床上——”
  周梿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继而弯腰下床,抓过散在地上的衣裳,慢条斯理地一件件往身上套。
  宋迎盯着星星点点的浊斑。
  面如死灰,喃喃自语道:“要不……我们放把火把西厢烧了吧?”
  “烧得干干净净,就没人知道了……”
  闻言,周梿系着腰带的手一顿,转过身来,眉梢高高挑起。
  “朕已命人去集市采了与之一样的床褥款式。”
  话里满是促狭笑意,“如此一来……算不算救你宋家于水火之中了?”
  “你买新的啦!”
  宋迎上一秒还打算纵火,下一秒立刻眉飞色舞了起来。
  她双手背在身后,蹦到周梿身旁。
  下意识踮起脚尖,想去亲他,但是——
  差了一截。
  她又忘了她够不到!
  宋迎一皱眉,叉腰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