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如笙并没有进去,只是倚门而望。
青阳停下手中的事情,看到她先笑了:
“你来了,我已在京城耽搁了一些时日,是该回去了。”
徐如笙鬼使神差般的说道:
“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
两人沿着京城的长街慢慢走,周遭嘈杂的声音让本就闷热的空气更加沉重。
走了没多大一会儿,两人的额头就渗出了汗珠。
徐如笙递给青阳一方锦帕,青阳笑着接过,抬头却发现,两人不自觉走到了西市。
“我就是在这里遇到你的。”徐如笙说。
青阳点头,“那时候你穿着一身男装,可我一眼就看出了你是个女儿身。”
徐如笙掩嘴笑道:“你浑身上下比乞丐还脏,我不也一眼就瞧中了你。”
“那是你慧眼识珠。”
两人并未进西市,说说笑笑后转道去了另一个地方。
“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何?”
徐如笙不解的看着眼前一座还算富贵的宅邸。
青阳眼睑轻垂:“杀人。”
徐如笙浑身一震,刚迈开的步子僵在原地。
青阳却和她讲了一个故事:
“我流落到京城时,是一位大娘救了我,我后来知道,她曾经有一个女儿,年纪比我略大一些,可失踪了。”
“大娘报了官,可官府的人也一直找不到下落。”
“后来我让帮中的兄弟们苦苦追查,可一来,我们不知道那姑娘的长相,二来,我们不知道她在何处失踪的,犹如大海捞针。”
“这次我进京,老白和我说,查到了线索。”
青阳的目光变得阴冷锐利:
“这一户人家,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儿子,无恶不作,可他知道京城富贵人家不能招惹,便专挑城外的穷苦人家下手,大娘的女儿,便是被她残害了。”
徐如笙抬头,只见门头上的姓氏,这家人姓张。
“我让我的兄弟们多查了一层,这个姓张的人家,在外作恶,打的可是庆王府的名头。”
徐如笙眉心一动,正要开口询问,青阳已经继续说道:
“庆王有二十多个女儿,却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略有些痴傻,小儿子不过十岁,正是府里姓张的一位姬妾所生。”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徐如笙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个张家无非仗着自己家的女儿给王府生了个儿子,且极有可能继承王府,便胆大包天,胡作非为了。
“我会杀了张家那个恶人,剩下的事情便交给你们了,就当是我临走前,送给你和……陛下的一份礼吧。”
青阳说完便一个跃身跳了进去。
徐如笙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青阳便出来了。
身上干干净净,头发纹丝不动。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的是进去喝了一碗茶。
“走吧。”
青阳灿然微笑,或许是她脸上的光彩过于耀人,徐如笙忍不住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漆黑不见星月的晚上。
青阳挽着一个小包袱,骑着一匹快马,在城门口与徐如笙挥手告别。
“走了。”
徐如笙披着一件黑色斗篷,夜幕深深,待青阳走了许久,她才如梦初醒般的转身回了府。
翌日早朝。
大理寺上奏此凶杀案,本来被杀之人的身份不足以在朝堂上提及,可报官之人是庆王府的管家。
周曦顺势令大理寺查案。
却不想,凶手没抓到,倒是从张家后花园翻出来了好几具女子的尸体。
周曦大怒,让刑部也加入进去和大理寺共同审理,又在朝堂上对庆王加以训斥。
大理寺和刑部谁也不敢怠慢,结案的折子刚递到体元殿。
庆王府就被温棉带着三千人围了。
庆王爷在宗人府脱了一层皮才出来,张家更不用说了,那位姓张的姬妾连夜就暴毙而亡。
这一系列的变故,让宗室其他几位曾经上跳下窜的王爷彻夜难眠,从此安分了许多。
周曦登基后,元启公主府本该封起来。
可周曦却执意让徐如笙继续居住在里面。
京城人人都知,宁国公主在陛下心中,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只是宁国公主从不参加京城任何的宴请和聚会,也不让任何人进公主府
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直到这一日,管家来报,徐如篱来了。
第196章 人心易变
“你父亲如今任工部尚书,你一家也可团聚了。”
徐如笙亲自出来迎了徐如篱进去。
又让青碧把宫里送来的瓜果拿出来给她尝尝。
可徐如篱脸色郁郁。
徐如笙看在眼里,没有问,只是不动声色的往里走。
“大姐姐,”进了内室,徐如篱终于藏不住了,“你帮帮我吧。”
说完竟是掩面哭了起来。
徐如笙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着,待徐如篱哭过一阵,才说道:
“你父亲想与郭家毁婚?”
一句话便让徐如篱止了哭声。
她抬头看着徐如笙,目光氤氲着雾气,楚楚可怜。
这倒是让徐如笙有几分不适,她的印象中,徐如篱一直是冷冷淡淡,刚柔并济的。
原来遇上喜欢的人,真的会让人化为一滩柔水啊……
“大姐姐,父亲他说,郭家如今的局面,我嫁过去会连累了你。”
徐如篱低头咬着唇期期艾艾的说道。
“那你觉得呢?”徐如笙没有回答,只是又把这个问题抛回了给她。
徐如篱再抬头,目光明灭不定,少许才开口道:“郭大人被太后娘娘责令在家读书,但没有被剥夺官位,朝堂上的事情我不知晓,可我觉得,他不过区区国子监一个清官,如何能连累到大姐姐。”
“父亲说的十分骇人,说郭家因为反对女帝被厌弃,如果我执意嫁过去,岂不是打了大姐姐的脸,可我又放不下那个人……”
徐如笙见她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
“你父亲只不过拿我做借口,不过他是真心不想让你嫁去郭家。”
“为何?”徐如篱咻的一下站起来,眼泪还挂在脸上。
徐如笙拉着她又坐下,安抚道:
“当年临江侯府覆灭,郭家大义,接了你去,让你免了流离颠沛之苦,沧州虽有你的父母,可苦寒之地远没有京城的风水养人,你看阿筱便知道。”
徐如篱低落说道:“是我不孝,不能侍奉父母,倒是苦了妹妹。”
徐如笙又继续说:“郭家于你有大恩,可如今你父亲官拜尚书,他的心便大了,他没有儿子,便只想着你们三个女儿,个个能卖个好价钱。”
徐如篱一怔,静默片刻,“父亲不是这样的人。”
可她说的毫无底气。
“你母亲的意思呢?”徐如笙突然问道。
何氏早不是当初那个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徐老夫人过世,她在沧州安稳做了三年的当家主母。
她若不同意,只怕徐靖宇也不能一意孤行。
“母亲她……”徐如篱又抽泣了起来。
徐如笙瞳孔中泛着些许冷光,人心果然易变。
“那你想我怎么帮你?”徐如笙的脸上笑意不减,可眼里却早就没有了温度。
徐如篱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
“不如,我随你去徐家走一趟,我说的话,你父亲母亲是听的,郭家是个地道的人家,对你而言这门亲事不错。”
徐如篱这才喜笑颜开:“那就有劳姐姐了。”
徐如笙向来低调,从公主府出去,也不过是一辆简单的马车,远远看去,还没有今日徐如篱乘坐的那一辆繁复。
在青碧的坚持下,徐如笙除了带上蓝彩,还带了几个公主府的护卫。
可没想到,到了尚书府,守门的人却让她们走偏门。
“小姐,这也太过分了,让您走偏门?”
蓝彩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徐如篱脸上讪讪的,忙说道:“大姐姐一切从简,看门的小厮看不出是公主仪仗,我去与他说。”
徐如笙并不恼,只是含笑点头。
徐如篱下了马车,对着守门的小厮呵斥:“放肆,这是宁国公主的车驾,还不快开了大门。”
那守门的小厮见是徐如篱,忙点头哈腰道:“大小姐……”
“住口,”徐如篱急急打断,眼神还偷瞄了一眼徐如笙,叫她未下马车,赶紧压低了声音:
“马车里坐着的才是大小姐,叫我二小姐。”
那小厮不明所以,可见徐如篱面色阴沉,连忙应下。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开了大门,再去告诉父亲母亲!”
这边马车里,徐如笙用手挑起车窗的帘子,神色复杂的看着训斥小厮的徐如篱。
“小姐为何要亲自来,她的婚嫁之事,小姐岂能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