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想起了那场痛苦的死亡。
他不只死过一次，却唯有被向云桥吸收的这次，最为痛不欲生。
然而是有意义的，他终于是杀了对方。
“你在神面前不可冒失开口，也不可心急发言。因为神在天上，你在地下，所以你的言语要寡少……”
虚无中，那低沉的声音还在讲诵着。
一本黑色金边的厚重经文，出现在叶祈视线里，散发着古老气息。
叶祈说：“可笑。”
他凝聚出自己的身体。
就像对方凝聚出经文一样。在虚空的精神意识世界里做这件事，很简单。
他抬手，将那经文打散了。
再抬手，将一股澎湃的能量扩散到周围。
“……嗬！”
低沉的讲述被打断，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痛苦闷哼。
向云桥的身体凝聚出来，脸色晦暗，受伤不轻。
他看向叶祈，沉重地叹息一声。
“年轻人，何必呢？你我一体，打我，你也痛的。”
叶祈说：“痛，我不怕。”
他再次释放能量，将对方的身体打飞老远。当然他自己也受到了反噬，吐了口血。
对方说的没错，被吸收后，他和对方融合在了一起，一损俱损。但如果能彻底灭掉对方这抹残存的意识，他宁愿同死。
身体已经进行了一次自杀式攻击，意识层面上，也可以。
叶祈一个闪身冲到向云桥跟前，脚踩在了没有挣扎起来的向云桥身上，碾压。
向云桥剧烈颤抖，眼看要被踩死。
“叶祈……”他艰难吐字，痛苦叹息，“你这一生，没有梦想吗？不去追逐你自己的梦想，却只是和我纠缠，死一次又一次，有什么意义？”
叶祈更加用力。
他也在抖，濒死的痛苦，可是毫不在意。
“杀了你，救世，就是我追求的意义。”
“哈……哈哈哈……”向云桥闻言笑起来。
濒死的狂笑，有些渗人。
叶祈嘲讽：“愚昧人的笑声，好像锅下烧荆棘的爆声，这也是虚空——不光你会念经文，我也懂一些。”
向云桥有些意外。
“让我……起来。”他请求。
叶祈没松脚。
向云桥说：“你随时可以杀我，可你……难道不想……听听我最后要说的话。”
他断断续续，说得很艰难。
看向叶祈的目光里没有哀求，也没有仇恨，只有一片类似虚无一样的平静。
和当时作战时那个狂妄狠毒的形象判若两人。
叶祈微一沉吟，松开了脚，还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聊聊也好，我也有些话想问你。”
可惜向云桥受伤过重，坐不稳。于是向云桥选择消散了这副受伤的身形，半晌，艰难凝聚出一副新的身体，重新出现。
这次的身体不带伤了，可比刚才透明了许多，几乎要看不见。
这代表他的意识已经快要溃散殆尽。
“叶祈，圣耶斯的长老会很关注你，以及唐逍遥、殷菀影，应该还要加一个王冠。你们都是死后又活的人，而长老会有两个老家伙在追求永生不灭。”他缓缓告诉。
“嗯。”叶祈对这个信息不感兴趣，因为早就知道。
向云桥说：“长老会是蠢的，整个圣耶斯的运作模式都是蠢的。妄图成为世界霸主、奴役人们、作威作福，古今中外凡是有这种想法的人或群体，最终的结果都是覆灭。圣耶斯定会覆灭，只是早晚的问题。”
“嗯。”叶祈对此也不感兴趣。正义必将战胜邪恶，这是历史的必然啊。他和官方上下很多人，正在努力创造这个历史，无需向云桥说什么。
“年轻人啊，你还不懂。圣耶斯会覆灭，你会覆灭，你的国家会覆灭，甚至人类本身都会覆灭，这是自然规律。”
“所以呢？”
“所以，我不应该就此死去，你也不应该。我们本可以创造更好的世界，本可以推动人类进化，将人类覆灭的进程无限延长，甚至，让人升级到另一种生命形式，获得更长的种群生命，这难道不是更伟大的、更有希望的、更正义的永生吗？”
向云桥以慈悲的目光注视叶祈，“我们，能不能不死？我们一起去追寻更光明的希望，不好么？”
他盘坐在白茫茫中，非常宁静，恍若虚无。
“年轻人啊……”
“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
“已过的世代，无人记念，将来的世代，后来的人也不记念……”
“而生在此时的我们，应该去奔往光明，去做正确的事情……”
“叶祈，我们两个，还有复生的机会。”
“不要死，活着吧，你若想爱乔蓝，就去爱。你若想创造新世界，就去做。”
“而我，会帮你。”
“叶祈，只要你点头，我便告诉你复生的办法。你和我都会有躯壳，而不仅仅只剩这微茫的一点意识。”
向云桥的陈情，充满蛊惑性。
第322章 祝我们好运
“一切都是虚无的，只有和你一起做事，才不虚无？”
“你想要表达的意思，可以这样总结么？”
叶祈耐着性子听向云桥念叨半晌，最终问道。
向云桥充满悲悯地望着他，慈祥微笑，点头。
叶祈一拳打去，向云桥那微笑的虚影瞬间散开。扩散成几团更加模糊的影子，没法再凝聚。
“……年轻人，你可以先答应我，骗取复生的办法再动手。”
虚空里响起向云桥虚弱的叹息。
叶祈道：“不需要。我不屑，另外，我知道你没有复生的办法了。”
“不，有的……”
“血祭上万人，类似这种办法？不说也罢！”
“年轻人，你不肯用区区一万人的性命换自己的，看似慈悲，其实是对全人类不负责任。因为你我活下去，对人类会有巨大贡献，而那一万人，只是一万只蝼蚁。”
叶祈不耐烦听了，“你很蠢。”
向云桥到现在还不明白，彼此都剩了一点残存的意识，为什么在这虚空里，他却能碾压向云桥。因为他有信念，而向云桥，有的只是贪婪的欲望。
用全人类的未来、用看似神秘的经文、用任何花哨大义所包装，但说到底，还不是他向云桥本人想要以神自居、想要统领世界的狂妄之心吗。
和圣耶斯又有什么区别呢。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吧，你的本体为什么要选择去黑水镇？如果去别处血祭，你成功的几率更大。”叶祈道。
被向云桥吸收后，叶祈稍微了解到了对方的目的。
改造体被抓回京城，是向云桥的顺势而为。他想在京城获取能量石，以及殷菀影小唐等人，从而堪破永生和复生的秘密。
而同时联动的本体，则通过吸收上万人来迅速壮大实力。
随后，等本体和改造体合二为一，向云桥将变成巅峰异能者，不死不灭。他会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去完成他引领人类进程的所谓伟大梦想。或许，他将成为比圣耶斯更黑暗的大反派……
叶祈明白，就算他自杀式袭击，克制住了京城的改造体，那个远在c市附近的本体也完全有机会逃脱。
可向云桥偏偏选择去黑水镇吸收幸存者。
不幸被能量炮网压制，最终殒命。
“唉……”
向云桥长叹。
“我并不知道那里有能量炮网。我只是想……观察一下你们那里的蝼蚁幸存者，在战后以怎样的群体组织方式运作。去吸收那些蝼蚁，只是顺便而已。”
他笑：“叶祈，我所追求的，不只是个体改造的强大，还有群体的组织方式。”
“在这个大变异的时代，人类一定是以极强的许多个个体，以最优的组织方式群聚在一起，才能创造未来。”
“这也是我早就进入你的血色黎明基地的缘故，我在观察你们啊。”
“事实证明，你们的组织形式，比暴徒群体、比圣殿信徒群体更优秀，看似低效，甚至有些地方很可笑，可最终，在残酷的厮杀中，是你们基地存活了下来。”
“这是我还没研究透彻之处。叶祈，怎么样，和我一起继续研究，为人类的未来努力吧！你很强，也能组织起很强的基地，我看好你。”
向云桥的声音已经极度虚弱，越来越弱，可是，还没有放弃说服叶祈。
在追逐“人类未来”这件事上，他有着巨大的狂热和执着。
叶祈听了，只是冷笑。
“向云桥，我猜，你想血祭黑水镇，更多只是想报复我和乔蓝。”
“谢谢你看好我，但你永远不明白，血色黎明最终存活，靠的不是我或哪个人的个体强大，而是靠的信念。”
“乔蓝的信念，我的信念，许许多多人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