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日吊儿郎当,蹲在街头看人来人往,打发时间,消磨岁月,没什么不好。
“但现下除了我,没人能担得起这份责,”温红握了握拳,“手底下那班人,莽夫。”
她安排了多少人教他们读书习字,期盼有人能为她分担一下,结果了,气走了无数教书先生,一见着书就犯困便罢了,一提起拿刀砍人上战场,各个眼睛冒金光。
提起这个她就来气。
至于赵玉成这些文人谋臣……
他们过于文弱,镇不住武将,迟早完蛋。
“夫人读的书多,若是定国号的话,取什么字好些?”
“若是问我,不若取你名字中的一字,定为‘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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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年开春。
温红正式称帝,国号为红,为红国开国女帝。
曲灯身子愈发不好,春儿好几次都会同温红哭。
大夫说,她撑不过三月了。
温红以红国女帝之名,派使者前去向空国递交了一份国书。
空国仍旧处在一个群龙无首的状态。
也不能说是群龙无首,朝政由殷迟处理,但没人认她是皇帝,而殷迟也没有要扶植新帝的意思。
双方就这么耗着。
在收到国书之后,殷迟不顾群臣阻拦,带兵去到了凌空河。
温红和殷迟就这样在凌空河上见到了有史以来的第一面。
“她一直在等你。”温红率先开了口,“若你还有这个心,今夜子时,孤身过来,我在这里等你。”
她用的是“我”。
这个时候,她不是红国女帝,只是曲灯的家人,温红。
“我会来。”殷迟毫不犹豫。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双方的会晤好像就结束了。
没人知道殷迟和温红说了什么事。
船只靠岸之后,殷迟匆匆离去,开始安排她短期内回不来的事宜。
这些年,她又养出了不少心腹,甚至还准备了替身,可以暂时挡一段时间。
“红国新君是个明君,若我迟迟不回,你们就去寻她,她必不回苛待你们。”殷迟压根就没有替空国找下一个继承人的打算。
这段时间,她只是在收拢兵权。
准备再花一些时间探查一番红国境况,若红国女帝是个明君,她会直接把整个空国都送出去,一身轻松。
“殿下三思!”有人想劝上一劝。
殷迟洒然一笑,“你们在跟随我的时候就该知道,我从无谋夺天下之心,只是为了百姓暂时留下。”
她要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能陪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个人。
入夜之后,殷迟独自划着一夜小船,摸黑上了温红的大船。
“她快不行了。”温红神色紧急,带靠岸之后,二人连护卫都不带了,快马加鞭朝苏城赶,“十年前,她去镶奇草原寻过你,回来的时候受了伤,落了病根。”
殷迟用力挥舞着马鞭,心痛难当。
二人赶到晏府时,只听春儿极其哀戚的一声:“夫人——!”
殷迟丢了马鞭,一路仓皇跑进屋里。
春儿回首,眼泪遏制不住地落,好一会儿才晃神过来,对着殷迟重重叩首:“殿下,您终于来了!”
“夫人说……十年之约,是她失约,不怪你。”
第478章 番外(二十七)
明明失约的,是长公主殿下。
春儿很想问问殿下,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都不来,连一封信都没有来过。
到底是为什么。
殷迟讷讷朝前走了两步,她想起十年前的某一日,像是在草原上见着了一个神似曲灯的人,还派人寻过。
原来……
“曲、曲姐姐,我来了。”殷迟在曲灯床榻边跪下,抓住了曲灯的一只手。
触手冰凉。
“是我不好,你别吓我了曲姐姐。”
温红站在门口,心中无限凄凉。
到底还是没赶上么……
殷迟不让任何人靠近曲灯的尸体。
她平静到没有一滴眼泪。
可温红知道,这个人已经死了。
她眼里的光熄得不能再熄。
纵使人此刻还活着,估摸着也活不了多久。
殷迟把空国的虎符,还有心腹的名单,尚未来得及处理的罪臣名单,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温红。
“你就不问问我,她这十年是怎么过的吗?”
殷迟摇头,“不了。”
她要自己去问,去地府问。
“或许说这话有些不切实际,但她临死前还告诉你,失约的是她,说明她希望你余生过得好。”温红话音一拐,“若你想不开,我也不拦你,你们二人的丧事,我会操办好,让你们合葬一处。”
“多谢。”
殷迟出门时,温红忽然问了一句:“我能问问,这十年,你为什么连一封信都不给她吗?”
殷迟蓦然转身,神情凄然:“她……一封信都没收到吗?”
明明,她每隔三个月,就会让人送一些小物件和信给她。
殷迟疯癫大笑,“我从不负世人,世人皆负我,我要保这太平世,有何用?”
“何用啊……”
看着殷迟跌跌撞撞离开的背影。
温红想,聪明如殷迟,原来也会被人背刺。
大概是……
她信任的什么人,背地里阻止了那些信件吧。
时也命也。
这两个人,到底情深缘浅,差了一丝。
当日深夜,殷迟抹了脖子。
她撑不下去了。
温红如约寻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将她们二人合葬,留了座空碑。
她没什么文化,写不出什么悼词,想必她们也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老大,我怎么看你……”常大勇就感觉老大怎么还心情不错呢?
“有情人终成眷属,得偿所愿。”温红叹了一声,“我又何必感伤?”
“我们以前还以为你悄悄心悦晏夫人。”不止常大勇,其实不少跟温红时间久的人都是这么以为的。
连赵玉成都是。
他甚至体贴到了如果温红有一天官宣,公关方案都做了十套的程度。
温红睨了常大勇一眼:“休要胡言。”
或许年少时曾有过浅薄的恋慕,但这份青涩的恋慕之情随着时间流逝,早早就成了亲情吧。
温红从没想过要跟曲灯在一起。
她知道,曲灯要的等的,从来都不是她。
她只是盼着曲灯好。
仅此而已。
温红花了近三年时间,彻底把整个空国都收入囊中。
至于空国原本那些冥顽不灵的老古董,愿意效忠的就留下,不愿意效忠的就叫他们辞官,若是还唧唧歪歪以死相谏的,皇宫门口立了块忠臣碑,叫他们上那儿撞。
扎堆撞,方便人清洗,免得寻死觅活的人之前没打过商量,东撞一个西撞一个,浪费人力。
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温红已经是这场战争最大的胜利者,她根本不在意在这种时候死几个人。
朝政稳定之后,朝臣们开始操心继承人的事。
照理么,这种时候就纳几个皇夫,充盈一下后宫,也不用管究竟是哪个皇夫出的力,反正温红生出来的孩子指定是继承人就行了。
偏偏温红是个混不吝的叛逆性子。
她这性子,也不耐去成个婚,别等会儿皇夫哪天不如她意,被她一脚给蹬死了。
于是乎,她出去溜达了几个月。
回来就带回了一个孩子。
第三天,这个孩子名叫赵狗子的人就成了太子,当然,赵狗子是不能叫的。
一番折腾,赵狗子成了赵澄。
当夜,温红就发现不太对劲的地方,“合着你是个女娃娃。”
赵澄点头,“我不是故意瞒你的。”
主要这人也没说带她回来做什么,稀里糊涂就成了太子,她自己都懵着,连坦白的机会都没有。
“那也行吧,”温红无所谓,“那你是要我明日上朝的时候给你正个身份呢,还是就这么滴?”
“就这样吧。”赵澄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反正事情都已经定下来了,最主要是,她也很怕麻烦。
“还行,挺像我。”温红对赵澄还是满意的,在外闲溜达就发现这个小孩儿同她年轻时候有几分像。
带回来先堵一堵大臣们的嘴,要是扶不起来,再给她踢下去。
赵澄就这么一直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了。
除了性子混一些,大臣们对她也挺满意。
比起陛下,太子的性子已经很好了。
陛下才是个让人头疼的。
禅位那日,温红把赵澄叫到了跟前,“以后红国就交给你了,我不是个爱名声的,史书就不用带我了。”
赵澄:……
史官们头发怕是得掉光。
“您以后要去哪儿?”
温红笑了,“我去当回我的混混,现在不一样了,我是个有钱的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