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急切的索取,只有慢下来的温柔。像是要把每一分每一秒都掰碎了珍惜,又像是知道往后还有漫长的岁月可以相守,所以不必急。
红烛燃了半宿,帐内的呼吸渐渐匀了,许连城靠在卫锦绣怀里,指尖还攥着她的衣襟,唇角弯着浅浅的笑意,睡得安稳。
卫锦绣轻轻抚着她的发,看着她恬静的睡颜,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她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轻吻,轻声道:“晚安,我的陛下。”
帐外的烛火还在燃着,映得帐幔上的并蒂莲纹样愈发清晰。
这一夜,没有权谋,没有离别的苦,只有两个人,守着七辈子换来的时光,安稳地靠在一起,像握住了整个世间的暖。
第58章 终章
婚礼过后,总比别处多些暖意。
许连城黏人的性子像是被红烛暖透了,彻底松了开来。
从前她坐御书房批奏折,最多让卫锦绣在旁候着,如今却非得让卫锦绣挨着她坐,御案宽绰,她偏要把半边身子靠过去,手肘搭在卫锦绣膝头,奏折摊在两人中间。
“这里的漕运章程,你瞧瞧。”
她指尖点着奏折,目光却黏在卫锦绣鬓角——昨日簪花时落下的碎珠还嵌在发间,衬得那片肌肤愈发细腻。
卫锦绣刚从军营回来,甲胄未及全卸,指尖还带着练剑的薄茧,却耐着性子陪她看:“河道清淤得加派人手,去年冬天雪大,恐有冻裂的暗渠。”
话没说完,许连城忽然偏头,在她鬓角亲了口,软乎乎的:“锦绣今日也好看。”
卫锦绣指尖一顿,无奈地笑了。她抬手揉了揉许连城的发顶,把人往怀里带了带:“陛下再走神,这奏折可要批到后半夜了。”
许连城却耍赖似的往她肩上蹭:“批不完便明日批,反正有你在。”
这般黏糊,连殿里的老宫女都看惯了。御膳房炖了冰糖雪梨。
许连城总先舀一勺递到卫锦绣嘴边,见她咽了,才肯自己吃,还得皱着眉比:“今日的梨不如昨日甜,定是厨子偷工减料了。”
卫锦绣便笑着哄:“明日我亲自去挑梨。”
夜里歇下,许连城更是离不得人。她总爱蜷在卫锦绣怀里,把脸埋在她颈窝,听着她的心跳声才肯睡。
有时卫锦绣被她压得胳膊麻了,想悄悄挪开些,刚动半分,怀里的人就迷迷糊糊哼唧:“锦绣别走……”
卫锦绣便只好又躺回去,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幼时受惊的猫:“不走,在呢。”
朝臣们起初还嘀咕“女帝沉溺私情”,可看着凉国的粮仓一年比一年满,边关再无战事,百姓路不拾遗,嘀咕声也渐渐歇了。
偶有外国使臣来朝,见女帝与卫将军在殿上并肩议事,一个言出必行,一个沉稳果决,私下里反倒赞:“凉国帝后同心,难怪国势日盛。”
婚后第五年,宗室递了折子,说愿从旁支过继孩子到帝后名下。
许连城翻着折子,指尖在“两男一女”三个字上顿了顿,转头问卫锦绣:“你看?”
卫锦绣正给她剥橘子,闻言把一瓣橘子递到她唇边:“你若想,便接进来,左右宫里空旷,添几个孩子也热闹。”
许连城咬着橘子,含糊道:“我是想着,总得有个继位的人选。”
她心里的算盘打得清楚——她与锦绣皆是女子,无有子嗣,从宗室过继孩子,既合规矩,也能断了旁人对帝位的觊觎。
可卫锦绣接孩子进门时,神色却不同。
三个襁褓被抱进长乐宫时,最小的男婴正哼唧着蹬腿,女婴缩在襁褓里,小脸皱巴巴的,像只刚出壳的雏鸟。
卫锦绣伸手抱那女婴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瓷,指尖拂过她软乎乎的胎发,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瞧这眉眼,多俊。”她低声道,转头看许连城,“给她取个名字吧?”
许连城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见卫锦绣满眼都是那小婴孩,心里莫名泛酸。
她别过脸:“随便取个便是,叫‘念安’吧,盼她平安。”
往后的日子,许连城才算懂了“醋”字怎么写。
卫锦绣每日下朝,先去看孩子,给男婴喂米汤,给念安换尿布,忙得满头汗,回头看见许连城,才想起自家陛下还等着,笑着凑过来:“等久了?”
许连城却别过脸,哼了一声:“卫将军忙着呢,哪有空理朕。”
卫锦绣便知道她又吃醋了。她洗了手,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上:“陛下还跟孩子置气?”
许连城挣了挣,没挣开,闷声道:“谁置气了?只是觉得,将军眼里如今只有孩子。”
“连城。”卫锦绣吻了吻她的耳垂,声音软得很。
“孩子是孩子,你是你,在我心里,谁也比不过你。”
她拉着许连城往摇篮边去,把念安往她怀里塞:“你抱抱她,她方才还笑了,像你。”
许连城本想推开,可指尖触到念安软乎乎的小手,那小手忽然攥住她的指节,暖得很。
她愣了愣,低头看那小婴孩,眼睛闭着,唇角却弯着浅浅的弧度,竟真有几分像她幼时的模样。
心里的酸意忽然就淡了。
卫锦绣见她神色松动,趁机凑到她耳边:“往后我教他们习武,你教他们读书,好不好?咱们一起把他们养大。”
许连城没说话,却轻轻拢了拢念安的襁褓,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她的小脸。
日子便在“哄孩子”与“哄老婆”的循环里淌着。
男婴大些了,取名“承宇”“承安”,承宇性子沉稳,总爱跟在许连城身后。
看她批奏折,奶声奶气问“母后,这字念什么”。
承安皮些,整日追着卫锦绣的马跑,喊“母后,教我射箭”。
念安最黏人,总爱窝在许连城怀里,听她讲从前的故事。
许连城教孩子们读《礼记》,读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承宇皱着眉问:“母后,古文中为何没有记载母后们呢?”
许连城摸着他的头笑:“因为,我们要做的还有很多。”
卫锦绣教他们骑马,念安怕摔,揪着马鬃不肯放。
卫锦绣便把她抱到自己马上,环着她的腰慢慢走:“别怕,母后护着你。”
念安趴在她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忽然问:“母后,你和陛下母后谁更厉害?”
卫锦绣笑了,抬头望向廊下——许连城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件小披风,见她们望过来,朝她们挥了挥手。
“都厉害。”卫锦绣低声道,“你母后能安天下,我能护着你母后,一样厉害。”
转眼便是婚后十年。
承宇已能独立处理些简单的政务,站在御案旁看许连城批奏折时,背脊挺得笔直,眉眼间有了几分沉稳。
承安成了军营里的小将军,跟着卫锦绣练剑,一招一式有模有样。
念安长开了,眉眼愈发像许连城,尤其是笑起来时,眼角弯弯的,像挂了两弯月牙。
卫锦绣总爱逗念安。
晚膳时,念安捧着碗喝粥,卫锦绣就夹块芙蓉糕递到她嘴边:“念安,你说我和母后,你更爱谁?”
念安眨眨眼,把芙蓉糕塞进嘴里,含糊道:“都爱!陛下母后教我写诗,母后教我骑马,都好!”
许连城在一旁笑:“你别逗她了。”
她夹了一筷子青菜给卫锦绣。
“倒是你,整日惯着她,看她被你宠得越发骄纵。”
卫锦绣挑眉:“就这一个女儿,不骄纵些,难道留着给人欺负?”
她转头看念安,越看越觉得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看这眉眼,活脱脱就是个小连城。”
许连城被她说得脸红,瞪了她一眼,却忍不住笑:“那便在卫家过继个孩子来,要个长像你的,这样才公平。”
卫锦绣却放下筷子,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有我还不够吗?”
许连城的心忽然就软了。她望着卫锦绣的眼睛,那里面映着烛火,也映着她的影子,十年岁月没在那眼里留下半分疏离,反倒愈发温柔。
她凑过去,在卫锦绣唇边轻轻亲了口:“够了,有你就够了。”
念安在一旁捂着眼睛笑:“羞羞!母后们又亲嘴!”
两人都笑了,卫锦绣把念安搂进怀里,许连城靠在她肩上,烛火暖融融的,映着一家三口的影子,落在墙上,缠成一团。
日子像檐下的流水,悄无声息地淌。承宇成婚那年,许连城亲自为他挑选了王妃。
是个温婉的世家女,承宇牵着王妃的手来给她们请安时,许连城看着他沉稳的侧脸,忽然觉得,孩子长大了。
卫锦绣站在她身边,轻轻碰了碰她的手:“想什么呢?”
许连城摇摇头,笑了:“没什么,就是觉得,时间过得真快。”
婚后第三十年,承宇已能独当一面。许连城在朝会上宣布“传位于长子承宇”时,满朝文武并无异议——这些年,承宇跟着她处理政务,公正勤勉,早得了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