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你这个大傻子…”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成调,带着无尽的心疼和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谁让你替我挡镖…谁让你藏着它…谁让你…谁让你…”她泣不成声,只是紧紧抱着木照雪,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温度都传递给她。
何聘婷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娇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明亮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她默默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玉瓶,倒出两粒散发着奇异清香的碧绿色药丸。
“这是五仙教的‘碧灵丹’,可暂时压制她体内混杂的蛇毒和火毒,吊住心脉。”她将药丸递给温折玉,声音恢复了清冷,“喂她服下。此地依旧危险,天亮前,我们必须离开扬州。”
温折玉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接过药丸,小心地喂入木照雪口中,又用清水送服。她紧紧握着木照雪的手,感受着她微弱却依然存在的脉搏,看着何聘婷重新蒙上面纱、指挥着快艇在夜色中疾驰的坚定背影。
破庙的火光在身后的运河上越来越远,最终化为一点微弱的星芒。
前方是无边的黑暗和奔涌的河水。
但温折玉的心中,却第一次燃起了真正的希望和一种无比坚定的力量。
她低下头,在木照雪冰冷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哽咽着、却无比清晰地低语:
“木头…撑住…我们回家…”
冰冷的河水在船底奔流,如同永不止息的时间。温折玉蜷缩在狭窄的梭形快艇船舱里,身体随着水波轻轻摇晃,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肩头的旧伤和全身的酸痛。但她此刻全然顾不上自己,所有的感官都系在怀中那具冰冷而滚烫的身体上。
木照雪服下何聘婷给的碧灵丹后,青灰的脸色褪去一丝死气,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像破风箱般带着杂音。只是她依旧昏迷不醒,眉头紧锁,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脆弱的阴影,仿佛在无边的梦魇中沉浮。温折玉紧紧握着她的手,将自己的脸颊贴在她的额头上,感受着那份依旧灼人的高热和微弱的脉搏跳动。
木头…活下来…求你了…
她在心底一遍遍无声地祈祷,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生命力渡过去。
船头,何聘婷迎风而立,桃红的劲装被夜风吹得紧贴身体,勾勒出玲珑的曲线。她脸上重新蒙着纱巾,只露出一双明亮而锐利的眸子,警惕地扫视着两岸沉沉的夜色和河面上偶尔驶过的船只轮廓。那个撑船的少女,如同雕塑般沉默,手中的长篙每一次点水,都让小艇保持着一种鬼魅般的速度和寂静。
运河的黑暗似乎没有尽头。不知过了多久,东方天际泛起一丝极淡的鱼肚白,朦胧的晨光开始驱散深沉的夜色,勾勒出两岸模糊的河堤和远处村落稀疏的剪影。水流似乎也变得平缓了一些。
“前面就是两省交界的‘乱石渡’。”何聘婷清冷的声音打破了长久的寂静,她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定前方,“河道分岔,水情复杂,官船很少走这边。过了渡口,再行半日,有个叫‘柳溪’的偏僻渔村,是我教一处联络点,安全。”
温折玉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丝。安全…这个词此刻听来如此奢侈。她低头看向木照雪,她的呼吸似乎又平稳了一点点?只是那紧蹙的眉头,依旧昭示着体内毒素和伤痛的肆虐。
“何姑娘…”温折玉的声音有些干涩沙哑,“大恩不言谢…何老伯他…”
提到父亲,何聘婷挺直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透过纱巾,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平静:“我爹…是条汉子。他守住了承诺。”她没有回头,但温折玉能感觉到她目光的余角扫过自己紧握着木照雪的手,以及那枚被攥得温热的青玉环佩。“他传讯里说…木捕头,是值得托付性命的人。”她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现在看来,他眼光没错。”
温折玉心头一酸,握紧了木照雪冰冷的手指,眼泪又涌了上来。何老伯用命换来的生机…木头用命换来的时间…
就在这短暂的沉默中——
“唔…”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痛苦的呻吟,从温折玉怀中响起!
温折玉浑身一震,猛地低头!
只见木照雪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如同挣扎着要破茧的蝶。她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串模糊的气音。她的身体微微痉挛着,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木头?!你醒了?!”温折玉的声音带着狂喜和小心翼翼的颤抖,连忙用手背去擦她额头的汗,“感觉怎么样?哪里疼?别怕…我们安全了…”
木照雪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眼缝。那双点漆般的眸子,此刻失去了往日的锐利和冰冷,显得异常浑浊、涣散,如同蒙着浓雾的寒潭。她茫然地、毫无焦点地转动着眼珠,视线在温折玉焦急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聚焦。
“水……”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微弱得几乎被水声淹没。
“水!有水!”温折玉连忙抓起船舱角落一个竹筒水壶,小心地凑到木照雪唇边,“慢点喝…慢点…”
冰凉的清水润湿了干裂的嘴唇,木照雪本能地微微张开嘴,贪婪地汲取着。温折玉小心地倾倒,看着她喉头艰难地滚动,咽下去少许,更多的清水顺着嘴角流下,打湿了衣襟。
清水似乎带来了一丝清明。木照雪的眼神稍微聚焦了一些,涣散的目光艰难地扫过狭窄的船舱,掠过船头那道桃红色的、背对着她的身影,最后落在温折玉沾满泥污、泪痕交错,却写满了担忧和欣喜的脸上。
“这…是…哪?”她的声音依旧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运河上!是何姑娘救了我们!”温折玉连忙回答,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是何聘婷姑娘!何老伯的女儿!她用五仙教的灵药暂时压住了你的毒!我们现在很安全!马上就能上岸找大夫了!”
“何…聘婷?”木照雪的眉头蹙得更紧,似乎在努力回忆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她的目光再次投向船头那道背影,带着一丝审视和困惑。
第 30 章
木照雪的身体猛地一僵!涣散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锐利!如同回光返照般,死死盯住了何聘婷腰间悬挂的一个物件!
那是一个小巧的、用某种黑色金属打造的令牌。令牌造型奇特,像一只展翅的燕子,在熹微的晨光下,边缘折射出幽冷的寒芒!
“银…燕…令?!”木照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和瞬间凝聚的冰冷杀意!她不知从哪里爆发出力量,猛地挣脱温折玉的怀抱,试图撑起身体!但剧毒和重伤瞬间反噬,让她眼前一黑,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一大口粘稠的黑血再次从嘴角涌出!
“木头!”温折玉魂飞魄散,连忙抱住她下滑的身体,手忙脚乱地去擦她嘴角的血迹,“你怎么了?!别动!伤口会崩开!”
船头的何聘婷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猛地转过身!纱巾下的眼眸锐利如电,瞬间锁定了木照雪死死盯着的方向——她腰间那块令牌!
“你认得此令?”何聘婷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警惕和肃杀之气,手已按在了腰间缠绕的银鞭之上!
“咳…咳咳…”木照雪咳得撕心裂肺,黑血不断从嘴角溢出,但她那双点漆般的眸子却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死死盯着何聘婷,一字一顿,如同从齿缝里迸出,“银…燕子…杀…手…令!你…究竟…是谁?!”
银燕子杀手令?!
温折玉如遭五雷轰顶!脑袋里“嗡”的一声!她难以置信地看向何聘婷腰间那块小巧的黑色燕形令牌,又看看怀中激动欲绝、咳血不止的木照雪。
何老伯的女儿…救命恩人…怎么会和“银燕子”扯上关系?!
巨大的震惊和混乱让她瞬间失语!
何聘婷按在银鞭上的手紧了紧,纱巾下的脸色变幻不定。她看着木照雪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和怀疑,又看看温折玉脸上巨大的震惊和茫然,沉默了几息。
晨光熹微,运河的水流声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清晰。
终于,何聘婷缓缓放下了按在银鞭上的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木捕头好眼力。”她的声音恢复了清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多了一丝沉郁,“此令,确是‘银燕子’的杀手信物,名为‘玄燕令’。”
温折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何聘婷却话锋一转,目光如同利剑般刺向木照雪:“但木捕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可知,‘玄燕令’除了是杀手信物,更是何物?!”
木照雪死死盯着她,眼神冰冷而警惕,剧烈地喘息着,没有说话。
何聘婷缓缓抬手,解下了腰间的玄燕令。她修长的手指在令牌底部一个极其隐蔽的机括上轻轻一按。
“咔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