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遭,陆荣面上没事人一样,实则伤到了心里。否则嬷嬷也不会来报:“老夫人,侯爷已经两夜没合眼了,房中灯烛整夜整夜亮着。”
可把陆谢氏糟心坏了。
城楼上的薛杳川和薛芮临,表情也相当精彩。
“表哥不是已经搞定了姜三小姐?”
猎猎秋风中,薛芮临没有说话,视线锁定在人流中穿行的一抹雪色上。
不用想也知道,她追着谁去了。
江苒跑得气喘吁吁,“陆荣你等,等一等……”
见着小娘子追着军队跑,百姓下意识认为她是哪位军士的妻子,恋人之类,赶着来送行的。
不少人替她让了道。
自古以来,男儿出征女子相送,既缱绻又令人唏嘘。多数人对此包容度较高,加上本是送军时间,并未有维持秩序的官兵前来阻拦。
“陆荣,陆潇白……”
听到有女子直呼大将军名讳,将士们纷纷回头。
最先认出江苒的是周靖。
此番行军因是幌子,并不讲究仪式与开拨吉时,是走是停全凭大将军一人说了算,因此周靖简直怀疑陆荣是在假装听不见……
他试探着唤了声:“将军?”
陆荣置若罔闻,胯下骏马不疾不徐地前进着,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直到江苒冲到大军最前头,挡在了玄武门的正中央。
陆荣勒马,抬手。
缓缓前行且绵延数里的军队齐刷刷停了下来。
旌旗猎猎作响,带着令人压迫的肃杀之气。黑压压的军队前方,为首的少年一身玄甲,周身气势肃穆冰冷。
逆着晨光,江苒看不清陆荣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投来的视线,漠然、空泛、没有丝毫温度。
“……不是故意拦截军队,但我有话跟你说,下马来,给我一点时间好吗。”边说,江苒边往前走。
无数喁喁私语声中,陆荣只冷冷道了一句话:“在下与江姑娘,无话可说。”
不下马,代表不愿与自己再作任何纠缠,江苒深深吸了口气,“看过手书了吗,信上的解释能看懂吗,还是不肯原谅我吗,为什么突然就要离开,是去打仗吗,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
前方军队起了阵阵骚动。
一番下来,不少将士把江苒归为了大将军的情场红颜。
陆荣默了片刻,意有所指道:“江姑娘,你的情郎在城楼上送军。”
“什么情郎?”
彼时江苒没反应过来陆荣话里意思,也并不知道薛芮临正在城楼上注视着一切,她下意识道:“你才是我的情郎啊,陆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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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 64 章
少女面颊红扑扑的, 直至此刻还在微微喘气。
一句“你才是我的情郎啊陆荣”,一石激起千层浪,击在当事人心口的同时, 也惹得军队瞬时炸开了锅。
前排将士们交头接耳,个个神色暧昧, 却又因周靖一声厉喝鸦雀无声。
陆荣道:“江姑娘, 请自重。”
仰着脑袋, 江苒睫羽轻颤了两下。“我向你保证,以后忠诚专一,再不会三心二意, 不会对你说谎, 不会再与其他男子纠缠不清, 七夕那晚你看到的,我可以解释。”
前排将士们听罢,个顶个的神色变幻莫测。
陆荣则默了片刻, 撩唇, 打马。
江苒尚未反应过来,身体倏地一空。后背抵上冰冷的盔甲, 不自觉打了寒颤。
百姓们搞不清楚状况, 但甫一见着如此香艳的一幕,纷纷沸腾了。
“大军开拨在即, 成何体统!”陆谢氏气得捶胸顿足。
陆霜霜却是趴在车窗前, 笑嘻嘻地朝玄武门挥手。
“带兵先行。”丢下这句话,陆荣揽着少女腰肢, 调转马头, 朝着玄武门反方向驰骋而去。
三千精骑如一条黑压压的长龙,于百姓的呼送声中, 堪堪越过城门。
城楼之上,望着雪色衣裙与玄甲披风纠缠在一起,于马背上缱绻旖旎,呼啸而过。薛芮临挽唇,觉心好似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说好了要报复她,折辱她。
也确实那么做了。
到头来,和年少时一样,又一次眼睁睁看着她奔赴陆潇白,自己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好像这一回,依旧输了。
一声极轻的叹息,薛芮临忽觉自己有点累。
七夕那个夜晚,她为他准备的礼物,「论时间和新欢治愈一切」。回家翻阅后,薛芮临才后知后觉,江苒为何会回避他的亲吻,和那个秋雨绵绵的午后一样,她一直只有一个目的——要他忘记她。
她昏厥倒下,姜赫到来,他甚至没有资格送她回家。
那之后的许多天,薛芮临日日在相府门前逗留,却再见不到“姜苒”一面。人人都以为小郡王如传闻中那般,已和相府假千金于七夕夜重修旧好。
薛芮临自己却清楚,逝去的年少时光,再追不回来了。
无论他多么想要回到过去,姜苒从未在原地等他。
.
晨光之下,身后的战鼓和嘈杂声渐渐远去。尚未问他要带自己去哪里,陆荣在四下无人的城墙一角猝然勒马。
马蹄高高扬起,被少年一把扶了腰,带着翻身下马。
江苒尚未反应过来,脚下也未站稳,被陆荣欺身逼退到墙角边缘,退无可退。
“生怕无人知晓,你多会玩弄男人?”
胸膛起起伏伏,陆荣面色很沉。
连说话的语气,都裹挟着一丝气急败坏,又隐隐痛楚,“无论你要说什么,解释什么,我对你的事情已经没有任何兴趣,江苒。”
少年眉眼如刀,黑瞳里爬满猩红血丝,注视她的目光又灼又痛:“江姑娘爱跟谁在一起,与谁勾搭,是忠诚专一,还是三心二意,我不在乎。”
“至于我要去哪里,打不打仗,何时归来,与你有何干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四目相望,江苒打断他,嗓音闷闷的:“我是你的未婚妻,不是吗。”
眸色一滞,陆荣怔然一瞬,笑了。
笑得满是自嘲和讥诮。
江苒自顾哄他:“别生气了好不好,也不要说这样绝情的话。”
伤人的话听多了,会当真的。
“我以后不会再与除你以外的任何男子,有任何纠缠,信我好不好,最后一次可以吗。”她真的可以做到了。
少女声音软软的,带着诱哄与讨好,仿佛传说中的妖孽一般,蛊惑人心。
陆荣心口一阵一阵的滞涩。
曾经的经验告诉他,江苒不可信,不可以再对她心软,可是看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陆荣觉得自己努力竖起的盔甲和堡垒,正一点点崩塌。
“未婚妻?礼未成,不算的。”错开她的视线,陆荣别开脸,嗓音涩然:“就算终身不娶,江姑娘,我也不做你的情郎。”
四下有风过,吹得人眼眶发涩。
江苒没有忘记自己今日是来解释和道歉的。
她有些执拗地坚持道:“无论如何,陆荣,我不会放弃……”
陆荣咬牙,看向别处。
半晌后转回脸,“那是你的自由,江姑娘,我们之间不可能了。”
瑟瑟秋风爬上城墙。
没了少年的躯体作为阻挡,江苒突然有点冷。
一番纠缠,无效沟通,什么也没能解释清楚,反而越来越乱。那么一瞬间,江苒想放过他好了,让他走吧。爱情这种东西本来就虚无缥缈。
可姜赫说战场无情,生死瞬息。
她又一次拽住他的手臂:“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陆荣脚下一滞,刚要开口,唇被一抹柔软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