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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书院 > 综合其它 > 关山月 > 第154章
  
  庄婉见到他,连忙迎上前:“你应当已经知晓了,我只说要紧的。这军纪你也看到了,留下的尽是些没救的废物,等日后腾出手再让赵将军慢慢收拾。空青先去追了温怡,请她传信向谢侯爷借兵,否则单凭惠州这些人,我们打不赢。”
  “这些都是温将军交代的,他说你们本就这样商量,只是动作不该这么快,借兵借人这样的事本预备这次你回来写折子告知陛下的。这仗一打就是宣战,往后再无宁日,如今事急从权,但日后定是把柄,要你写信给父亲请他向陛下禀明。我以为此事宜早不宜迟,于是自作主张代你写了这封信,再过几日应当就能到云京了。”
  “辛苦你了。”蒋川华道,“有消息吗?”
  庄婉摇头:“杳无音讯。那边都是深山密林,就余下这些人,别说进山了,放个靶子在那儿不动都未必射得中,指望他们还不如去烧香拜佛。看惯了小月和温将军练出的军纪,再看他们……当真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蒋川华问:“你同小月说了这事吗?”
  “不曾。”庄婉道,“她又不能亲自来,说了也是平添烦恼,不如不说。”
  “嗯。”蒋川华颔首,“我去趟校场,既然云深把能用的都带走了,余下这些人正好练练
  ,实在不成的趁早滚回家去,省得看着心烦。”
  “先去歇歇,练不练的不急在这一时。”庄婉道,“好几天没合眼了吧?”
  “自然是赶回来的。”
  庄婉点头,轻叹:“林姨没法儿跟着去战场,这几天焦心睡不着。空青追上温怡之后快马加鞭回来,但深山密林,不似沧州那般熟悉,剩下的人又尽是些歪瓜裂枣,他一时没法儿去追,也急得上火。反而温伯父看着最冷静,但今晨我见他没什么精神,想来也忧心不已、夜不能寐吧。”
  第144章
  温朝回来那一日是雨天,将他身后垂头丧气的少年儿郎浇得活像被霜打过的茄子。稍有些年资的老将连忙迎上去对温朝千恩万谢,随后才恨恨往后抛眼刀,有一个算一个的往死里骂。
  蒋川华正要上前问他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就见温朝从后头马上扯下来一个人,狠狠摔在地上,又揪着那人衣领揍了一顿。
  蒋川华:“……”
  他默默退远了些。
  川连啧啧称奇,能让他性子好得不像话的主子发这么大火,这位好像是头一个。
  随温朝去救人的士兵早得过令,一回来就各自散去了,除却来看热闹的,只剩一群灰头土脸的少年人和零星几个三四十岁的傻子。
  “你自己看看。”温朝攥着他衣领,“死了多少人你知不知道?我告诉你,四百六十八,这些小孩儿才多大?一会儿他们爹娘来认尸,你就跪在那看着!”
  “云深。”蒋川华怕他动怒伤身,于是出声提醒,“这儿交给我,你去歇歇。”
  郑铎被甩在一边。
  温朝站起身,目光盯着藏在人后年纪稍大些的几个。空青立即会意,将那几个如数推到最前头。
  蒋川华先开口道:“少年人尚可说是年轻气盛,领过罚好好教导便是了。你们几个一把年纪……领罚吧。”
  “仗杀,打完丢出去,给家里人传个信。”温朝沉下声,“年纪小的杖三十,罚俸一年。至于罪魁,等赵将军回来,于阵前仗杀。”
  回到帐子,外头已经此起彼伏有些求情的声音。
  “到底是年纪长些,军中有故旧。”蒋川华道,“我去叫人赶他们?”
  许久无人作答,蒋川华回过身,发觉他面色惨白,全靠撑着桌案才没有倒下去:“怎么——”
  庄婉伸手捂他嘴:“你喊什么?外头那么多人。快去扶一下,我叫林姨。”
  外边有很多人在求情,温朝咳嗽只好压着,等看到帕子间的一点猩红,他却笑出声:“我往后大概只会给你们添麻烦。”
  “我只会打仗,没什么深谋远虑,也练不了兵。”蒋川华道,“少在这妄自菲薄,只是身体不好脑子又没坏,还有大夫在跟前,等忙完了好好休养,不是什么大事。”
  温朝笑笑,吩咐空青:“你出去传话,谁若再求情,同罪论处。”
  等外边终于安静下来,空青才道:“谢侯爷那边事情料理得差不多了,便将精锐给我们,是一位姓宋的将军带来的。”
  温朝抬起眼看向他。
  “谢侯爷说,这位尽可以信任,军纪也严,不会出岔子。”空青道,“公子要见见吗?”
  “明日吧。”温朝看向蒋川华,“你信写了吗?”
  “婉婉写了。”蒋川华答,“父亲会处置妥当,你别想东想西,等大夫来看了喝过药就老老实实睡觉,今天就算天塌下来你也别想出这个门。”
  夜深人静时,蒋川华叫了随温朝一道去的老将军来问话——这位一向埋头做事不争口舌,只是木了一些,战功不算卓著。
  等客人离开,庄婉才端了碗粥进门:“问完了?”
  “这仗打得不算顺,能全身而退已很不错了。”蒋川华道,“不过随行的几位这回都彻底心服口服,以后用起来方便一些。非要安慰自己的话,这算是因祸得福吧。”
  “本就是很厉害的人,要不也配不上我们家小月。”庄婉垂下眼,“只是我每每想到他那些伤竟都不是在战场落下的,就觉得难过。”
  “所谓苦尽甘来。”蒋川华道,“以后都会好的。”
  “打仗的事我不大懂。”庄婉犹豫道,“但我还是想问问你,陛下的意思是要你们这一回……打到什么地步呢?”
  “陛下自然是希望永绝后患。”蒋川华道,“我看云深也是这个意思,毕竟保命符在沧州,只要北境外患不除,朝臣便会心存忌惮。”
  “其实小月很多次都能乘胜追击,但她没有。”庄婉稍顿,“是为了小舒日后平安,对不对?”
  “对。”蒋川华颔首,“是不是很自私?”
  庄婉摇头:“至少于我而言,我的亲人朋友才是最要紧的。她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我想无论是谁,都没资格要求她付出更多。”
  “如今赵老将军站在我们这边,云深这次又让余下几位要紧的心里服气,他亲自练的兵经此一遭也堪用,加上谢侯爷的臂助,正是好时机。”蒋川华道,”至多半个月之后,我们会主动挑起争端,届时你留在城中,一定照顾好自己。”
  庄婉弯弯眉眼:“好,打完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回家过年了?”
  “是。”
  “那我得抽空去转一转。”庄婉笑着伸出手,“银子给我。”
  赵康归来时也在下雨。
  除却雨声无人敢发一言,仗杀之后,威望最高的赵老将军亲自将其枭首,人人一抬头瞧见可怖的面容,一时鸦雀无声。
  “示众三日。”赵康道,“都自己好好想想,这样的罪过你们那三两斤骨头究竟能不能担得起!”
  说完他转回身,恭敬地问温朝三日是否合适。
  “三日足矣。”温朝道,“赵将军辛苦。”
  赵康道:“分内之事。”
  至此,所谓流言终于渐渐平息,只在暗处涌动。川连偶尔听得一二,还是很生气。空青便安慰他,这些人只要听话便足矣,他们日后是要回沧州去的,不必将他们太放在心上。
  温朝在动兵前一日再次见了宋昀。
  “之前相见匆忙,是因身体不适,并非本意怠慢。”温朝道,“还请宋将军见谅。”
  “谢侯爷同我说了一些。”宋昀稍顿,“只是威望这东西,得长年累月自己带出来,我这些兵……”
  他还在斟酌用词,便听温朝道:“宋将军带来的人,自然听你号令。”
  宋昀颔首:“若有令,尽管吩咐。”
  “听闻家妹有时托尊夫人照顾阿惜,想必添了不少麻烦。”温朝道,“在此谢过。”
  宋昀一怔:“我家夫人将那小丫头心疼得紧,不算麻烦。我家那兔崽子时不时将小丫头气哭,我还觉得过意不去。”
  “小孩玩闹,无妨。”温朝稍顿,“明日启程,宋将军辛苦。”
  —
  这场他们主动挑起的战事长达三月有余。
  捷报一封一封压到李永衡案头,将朝臣的腰也渐渐压弯了,他们不在
  劝陛下另择人选,而是将目光看向了更远之后的论功行赏。
  一家出两位功臣,在平日里自是一桩美谈,但偏这二位都是他们素来看不顺眼的,一时颇多非议。
  李永衡还是在龙椅上垂着眼,看他们七嘴八舌斗得仿佛乌眼鸡。
  直到一封求和的国书递到他案头。
  高戎战无可战,退无可退,竟主动递上了一封求和书。
  朝上的争论顷刻间湮灭。
  这如何能不赏?他们如今该头痛的,是怎么赏了。这位之前受得委屈他们记忆犹新,其中不乏他们的煽风点火,赏重了他们不愿,赏清了又显得刻薄。再说他夫人,这些年大大小小的功劳攒在一起,赏重了怕天下女子争而效仿之,赏轻了又对不住她那为国捐躯的父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