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要他的。
是我不要他的。
他不再是我的了。
我看见姓贝的牵他的手,还说他们要去意大利,意大利那么远他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我是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明明他说过要一辈子对我好的,说只爱我一个,可是他在车里和别人接吻,我不要他了,他亲了别人,我不要他了。
可是我真的好难受,好像身体被人砸了个大洞一样,比上次程立家拿镰刀砍我还疼,我的厘子迈跟别人搞在一起了,是不是那个人也喜欢亲他鼻尖上的痣,也喜欢坐在他身上跟他接吻,也喜欢摸他的头发,捏他的耳朵,厘子迈是我的,别人怎么能碰他。
我要去找他,我不能去找他。
我想去找他,我真的不能去找他。
为什么我要是程立家的儿子,我恶心程立家,他居然敢去找我的厘子迈,居然敢去玷污我的花,我真的想杀了他,但我不想沾上血,不想让奶奶伤心,不想厘子迈用看杀人犯的眼神看我。
我已经甩不掉程立家了,我不能让我的厘子迈也甩不掉这个恶心的垃圾。
可是杨明希非要拉着我去他,还要用我的手机打电话给他,那个手机是厘子迈给我买的,上次也被摔坏了,是不是也意味着厘子迈彻底不是我的了。
电话那头的人说厘子迈在他床上,我不信,我要听厘子迈说话。
算了,我不想听了,我不想知道了。
我不要厘子迈了。
第75章 垮掉
程家所有人都吓到了,三天三夜没哭没说话的程家小孙子,前一秒还站在那里目送奶奶进燃烧室,下一秒就跪倒在地上,嘴里吐出一大摊血,染红了地板。
那个一直跟在他后面的年轻人哭着喊程澈的名字,要程澈回来,要程澈不要离开他。
有人喊着救命,家属室一片混乱。
老一辈人说过,人死了要是有特别放不下的人就会回来把这个人一起带走。
程家老太太最放心不下自己的小孙子,所以要在火化这天带走小孙子,但她带走的方式实在残忍了些,那么小的娃跪在地上吐血,一股一股的像要把身体里所有血液都吐出来,还给他那个烂货爹。
好在程老太太还是不忍心了,让医生来把小孙子送进抢救室,救回来了。
下葬这天,许是老太太想看小孙子最后一眼,昏迷了几天的小孙子才在这天醒了过来。
这一遭下来,彻底击垮了他的身体,才二十不到的小伙瘦得只剩骨头,脸又白又青,路都走不稳,是那个京城来的年轻人一直背着他走在队伍前面,他半眯着眼睛看奶奶的骨灰,依旧没有哭没有说一句话。
等骨灰彻底埋下去了,程家小孙子才从年轻人的背上下来,给程老太太叩了三个头,然后被年轻人带走了。
那之后,社区里的人便很少看到程家小孙子回来了,只听说他在京城混得很好,是什么什么建筑师,赚了好多钱。
他只会在过年的时候回来一趟,带着那个条顺端正的年轻人,回来看爷爷,还给离婚后的程家小女儿买了套房子,给她好多钱让她照顾老人。
社区里没见过世面的人们渐渐才知道,一直没结婚的程家小孙子跟那个京城来的年轻人在一起好多年了。
对。两个男的。在一起好多年了。
再后来程家老爷子去世,小孙子再也没有回来过。
杨明希是半个月之后知道程澈家里出的事,是厘子迈去去学院给程澈请了长假,正好那之后一个月放了寒假。
杨明希带着程澈的东西从寝室过来公寓,开门看到厘子迈的那一刻,莫名鼻酸,他哪里见过学校大神这么狼狈憔悴的模样,杨明希连句“厘神”都喊不出来。
他进了门,厘子迈招呼他在客厅里坐着,自己又去厨房忙着弄饭。
杨明希往房间里瞧了一眼,露出来的半截床垫上裹着凌乱的被子,像是躺了个人,又像是没人,他走近一看,枕头上那儿露出一点点脑袋,杨明希不知怎么的眼睛就红了,明明他连程澈的脸都没见着。
“吃饭了吗。一起吃吧。”
厘子迈声音有些哑,像是没休息好,杨明希问他程澈一直在睡觉吗,身体还好不好。
厘子迈很轻地走过去把房间门掩上,才说:“医生来看过了,得养一段时间。”
他说一段时间的时候声线十分不稳,杨明希不用再深问都知道程澈的身体是出大问题了,不是养一段时间就能彻底养好的。
杨明希把包翻出来,交代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又摸出兜里的两枚戒指,“我在他枕头底下找到的。”
厘子迈握着那两枚戒指不说话,杨明希看到他眼角红了,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上次我不是故意骂你的,我着急了。”
杨明希那天回去才反应过来他在教学楼道里当着那么多人面把厘子迈骂得狗血淋头,越想越不应该,他不该没搞清楚缘由就骂人,幸亏厘子迈脾气好人好,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打击报复他。
厘子迈敛起情绪,回道:“没事儿,是该骂。”
杨明希一个人坐在餐厅里吃饭的时候,厘子迈端着粥去房间里,没过一会儿,人出来了,粥只动了几口。
杨明希自己也没什么胃口了,说想进去看看程澈,厘子迈让他轻点,说程澈精神不好,声音大了会吓到他。
杨明希刚开始还觉得厘子迈夸张,他印象里的程澈是个坚强又努力的人,就算那次在他面前崩溃了哭了,他也能很快冷静下来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可让杨明希没想到的是,不过小半个月没见,程澈能瘦成这个样子,那被子里露出来的半张脸凹陷下去,显得眼窝又深颧骨又高,眼睛半睁着,无神地看着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人垮掉了大半。
杨明希突然就看不下去了,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健康的人能一夜之间变成这样,他印象里的“澈哥”就这样消失了。
厘子迈给他盖好被子,凑到他耳边很轻地说:“希哥来了,要不要起来跟他说说话。”
程澈没反应,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厘子迈冲杨明希摇头,示意他出去说话。
杨明希哽咽道:“...程澈怎么这样了。”
他再也喊不出“澈哥”两个字。
厘子迈掩好门,像安慰杨明希,又像安慰自己,“别担心,他会好的,只是这么多年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奶奶的死就像压垮程澈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身体最先反应过来突然垮掉,然后是压抑好多年的情绪,彻底崩塌。
“你别放弃他,程澈真的很需要你,他每天晚上都喊你的名字。”
杨明希说,“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是这段时间你别放弃他好吗,等他好了你们再谈其他的...”
厘子迈勉强一笑,什么都没回答。
那天晚上,厘子迈收拾好杨明希带回来的东西,把那些成对成对的画具、洗漱用品放回原来的位置,又抱着程澈很轻地说:“澈澈,希哥让我不要放弃你,是不是很好笑,我怎么会放弃你呢。”
厘子迈最后悔的是,那天晚上他萌生的逃走的想法,是不是因为这样,老天爷要惩罚他,要带走澈澈最爱的奶奶,惩罚他不守承诺。
他怎么会想着逃走呢,怎么会因为程澈不爱他了就想着逃走呢。
厘子迈每天早上起来先做好早餐,然后抱着程澈去洗漱、喂他吃饭,吃过饭便牵着他去楼下转转晒太阳,隔几天会拉着他去超市买菜,回来再给他做午饭,下午要么陪着他看电影要么载着他去外面逛逛,晚上在房间里拉大提琴给他听。
拉大提琴是因为程澈一直睡不着,虽然医生开了助眠的药,但程澈吃了那药要恶心呕吐,厘子迈不想再伤着他的胃,想了好多办法哄他睡觉。
有天晚上,他随口说了一句我拉琴给你听好不好,很久没回应过他的程澈破天荒地点了点头,虽然弧度很小,但厘子迈感觉到了,连忙去琴房把很久没动过的大提琴拿出来,坐在床边拉给他听。
因为太久没练习,刚开始还拉错几个音,厘子迈特别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但程澈没什么反应,估计是没听出来,等厘子迈拉完的时候再看他,程澈已经闭上眼睛了。
那之后,厘子迈重操旧业,每天没事儿就在屋子里练琴,程澈经常坐在旁边看他拉琴,有时候还走过来摸他的手,像是想试试,厘子迈就抱他坐在腿上,握着他的手教他拉琴。
多来几次,程澈习惯了,每次厘子迈拉琴的时候就过来坐在他腿上,厘子迈刚开始还能一本正经地教他,后来心思完全跑偏,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画面像是在侮辱艺术。
除夕这天,厘子迈接到江洵的电话让他晚上必须回来过年。
这两个月厘子迈几乎一步都没有离开过程澈,程澈已经两个月没有说话了,医生说是心理原因造成的失语症,厘子迈不敢离开他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