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苏意眠垂着眸子，以往温顺乖巧的模样不再，垂着眼流泪时，显出与外貌相符的清冷倔强的神情。
他被容予钳制着，下巴被容予强迫着抬起。
心底有些难过地想：容予这样对他，和对一个随意摆弄的物件又有什么区别。
他将心底莫名酸涩的情绪压下，容予要问，那他就跟他说清楚，反正……一旦他的举动违背了容予，容予就会来强迫他。
一样的一头长发，乍看有几分相似的容貌。
“您也留了长发，乍一看，跟少年时的周公子倒是有几分相像。”
当初老宅管家说的话，那张全家福上的照片，容予跟周迎从小的情谊。
苏意眠一直都记得。
更记得容予对待他时的一些癖好，喜欢抚摸他跟周迎相似的长发，总是让他穿周迎从前常穿的洁白长裙，偶尔看着他时过于深邃的目光，跟他签的正好期限为三年的协议。
苏意眠将这些简单地陈述出来，声音低而轻，没有太多的情绪。
说完后，他轻轻眨了下眼，眼中最后一点湿润的水珠流淌下去，然后，被沉默了半晌的容予用手背贴着脸颊擦掉。
容予一言不发，苏意眠不想继续再说什么了，挣动着手腕想要脱离人的怀抱。
而下一刻，视线翻转，手腕上的桎梏消失，苏意眠未及反应，就见容予微微弯下腰，紧接着，腿弯被一条手臂握着揽过去，同时整个人离地被人抱起！
苏意眠怔住，容予抱着他往卧室走，他脑子有些懵懵的不知道容予要干什么，等反应过来想挣扎的时候，容予已经将他放到了换过床单的床上。
他一被放下，就有些警惕地抱着自己躲到了离容予最远的一角，一双乌黑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容予的动作，咬着唇身体微微紧绷着。
“眠眠，过来。”
容予这时的神色已经缓和了许多，声音有些许变化，但出口时说出的话还是带着他一贯的强势，苏意眠听得身子一抖，不由将自己藏得更远，连脑袋都直接埋进膝弯里。
容予见状，顿了半晌。
这样的苏意眠，让他想起最初的那个早上，混乱的一夜之后，看到他推门而入时，苏意眠就像是很怕他，一味地向远离他的后方躲。
容予垂眸坐在了床沿。
他再次开口，语气比方才更缓和了一些，朝把自己蜷成一团的苏意眠道：“我跟周迎没什么关系。”
“除了他借住的那几年外，我跟他都没联系过。”
“用路云筝的话来说，我们两个互相看不惯。”
“我带你走，只是因为你。”
“眠眠，你跟周迎根本不像。”容予的语气笃定，缓缓道，“你比他漂亮得多，我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你，跟周迎没有半分关系。”
“我喜欢你的长发，给你穿裙子，只是觉得很漂亮，很适合你。”
“协议期限定三年，是因为你当时的年龄是19岁，三年后正好到可以领证的年纪。”
苏意眠耳朵竖着，耳边不断传来容予不疾不徐说着话解释的声音，他埋在膝弯里的双眼一点点流露出困惑而茫然的神色，好像容予说的话很难理解，将他给弄得有些迷糊起来。
“还记得吗？当初说的，是协议结婚。”
“眠眠，等协议到期，我会跟你重新签一份正式的婚前协议，等你毕业，我们就正式结婚。”
“……我从来不知道，你的脑袋里想的居然是这些。”
“眠眠，我从未在你身上找过什么别人的影子。”
“……怎么不知道问问我？”
容予身上的戾气褪去，从得知苏意眠离开后就积攒着的那些暴戾的情绪全然被压了回去，他又披上了平时那层面对苏意眠时尚算温和的皮，视线落在因为一场乌龙离家出走的小兔子身上，他语气里带上一点诱哄的意味，哄着人露出头来。
“还想知道些什么？眠眠。”
苏意眠已经没再听容予在说些什么了。
他脑子越来越懵，一会儿觉得容予在骗他，一会儿又反驳自己——到了现在，容予又有什么理由骗他？
又有什么必要在这件事上说谎。
而且……三年来，容予也的确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过周迎，他最开始听管家和容夫人的话而猜测自己是不是被当做替身时，其实也是半信半疑的，直到后来，订婚那天，苏意眠才最终定论，认为容予确实把他当作别人的影子。
因为那天容予的一句话，一句“从小就很漂亮”，以及晚上在车上时，面对他的询问故作不闻的态度。
想到这里，苏意眠一点点露出半张脸，一双眼中的疑惑与动摇彻底暴露在一直看着他的容予眼中。
苏意眠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小地问起订婚那天容予的那句话。
“你说的，难道不是周迎吗？”
毕竟他跟容予从前根本没有交集，难道容予说的“从小就漂亮”的人还能是他吗？
他问得小声，问完后仰头看着容予，等着人回答。
容予手指轻点着床沿，心底的声音叫嚣着想立刻把小兔强制着带回去，但理智告诉他，要先彻底解决这个荒谬的误会，让小兔放下芥蒂。
他看起来耐心十足，语气也认真。
“眠眠，你小时候的照片。”
“不。”
“是从小到大的照片，我都有。”
“当时是尹薇负责整理的，眠眠，不信的话我让尹薇过来，你当面问她。”
“至于周迎，路云筝和他关系不错，你想知道我有没有骗你，我也把他约出来，你跟他谈，好不好？”
容予少有的商量般的语气让苏意眠微微张了张唇，他有些急地摇了摇头，结巴着说不用。
容予提起周迎时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熟与客套。
跟苏意眠想象的因为放在心底而不愿跟他提起的设想完全不符……
难怪那天老宅给周迎办的接风宴上，容予明知道周迎在，却还带着他去，迎面遇上时，容予也毫不避讳，还让他跟人打招呼。
还在他喝的有点醉醺醺时，明明周迎就在不远处，容予却还走到他这边，趁他喝醉当着周迎的面把他蒙在外套里亲他……
原来，他、他不是替身么……
容予跟周迎，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那……他们之前就是单纯的包养关系啊……
苏意眠愣了愣，怔了好久才消化完这个极有可能的事实，然后，他先是从心底升起一股误会了容予和周迎的愧疚自责感，又在下一秒，想起其他的，愧疚与自责朝着自厌的方向转变。
他当了姐姐太多年的影子，因为这样的前提，所以在听到一些捕风捉影的话时，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往类似的方向去想。
容予明明没有亲口承认过，可他却不可控制地将容予想成了那样的人，还笃定不已。
他这样的性格……好糟糕。
“……对不起。”
苏意眠小声呢喃。
他朝容予道歉，垂眸掩下眼中种种情绪交织着的复杂神色，声音很轻。
“我不应该误会你。”
他低低的话音落下，容予脸上神色顿了顿。他幽深的眸子望着不远处依旧将自己缩成一团的人，沉吟片刻后，他说：“是我没有早些察觉，让你听了不该听的话。”
苏意眠一直以来都有些说不出的小心翼翼，总是觉得会麻烦别人，并因此感到难过自责。
这场乌龙，唯一受伤害的人明明应该只有他自己。
一直误会自己是别人的替代品，是会伤心的吧。
可当误会解除的时候，他却要跟容予说对不起。
容予心中若有所思，起身走到床铺另一边，俯身想要将人揽到自己怀里。
误会说清，其他暂且不论，难得闹脾气出走的小兔这下应该愿意跟他回家了。
容予这么想着，已经在思考是先带人去医院检查一趟，还是先带回家让私人医生在别墅等着。
可没等他继续想下去，他俯身的片刻，苏意眠察觉到他的动作，一咕噜在床上挪了挪屁股，转瞬间就从他伸出的怀抱中逃脱，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警惕，双手抱着膝盖离容予远远的，一副防备的姿态。
“你要干嘛？”
“躲什么？”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一高一低，皆带着不解。
苏意眠声音还残留着浓浓的鼻音，他努力把自己往床角缩，歪着头戒备地盯着容予，然后瓮声瓮气地说：“误会你是我不对。”
“但是协议到期，我就应该离开。”
“容予，你、你别过来。”
最后一句终究露了怯，苏意眠声音抖了一下，后面的话音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他看见容予朝自己一步步走来，眼神不太对劲。
“……私闯民宅是不对的，我、我原谅你这次，但是强迫……强迫大学生是违法的，容予，你、你别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