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了口气：“我当初还误会过他，以为他和案子有关……想想真是惭愧。”
华曼音轻声说：“韦姐姐，你现在可以去亲自谢谢他。”
韦晓妍点点头，走向林宇，诚恳地说：“林先生，谢谢你为孩子们做的一切。”
林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韦姐？您太客气了，这真的没什么，我只是希望孩子们能有机会发展自己的兴趣，别被出身困住……能多一条路走，总是好的。”
他自己就是从困顿中走出来的，看到那些孩子，总是想着帮一帮，没想到却掉马甲了。
韦晓妍再次道谢后离开了。
林宇望向华曼音，鼓起勇气，问出了一个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声音也有些紧张：“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
华曼音看着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们一直是朋友啊，林宇，从我们认识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的呢？
是从加入漫画社的那一刻开始。
距离现在，已经很多年了。
那他们已经当了很多年的朋友了。
林宇看着她，最终露出了一个真正轻松而灿烂的笑容，仿佛所有的心结都在这一刻彻底解开。
“是，我们是朋友。”
但你，也是我人生路上的航灯啊。
要幸福地走下去啊，华曼音。
……
不久后。
地府中难得有这样热闹的时候。
四处挂着红绸，贴着喜字，连忘川河畔都点缀着零星的红灯笼。
鬼魂们穿梭其间，脸上都带着笑意，彼此交谈着。
“小华终于嫁了，”一个白发老妪眯眼笑着，对身旁的鬼差说道，“这地方冷清太久了，是该有点喜气。”
“可不是嘛，”鬼差点头，指了指不远处几张长桌上摆满的杯盏，“瞧瞧，大伙儿都自带酒水来了，终于能尝点别的滋味，不用整天喝那些魂魄味的水了。”
宾客络绎不绝，形貌各异，有高有矮，衣着也各不相同，却都朝着同一处涌去。
婚礼不收礼，只登记来宾姓名。
入口处设了一张案几，后面坐着一位女子。
那女子一身素雅道袍，长发用一支木簪松松挽起，眉眼间透着一种沉静的神性。
她握着毛笔，垂眸在名册上写下一个个名字，姿态从容。
林宇。
张言心。
韦晓妍。
江叙白。
苏悦。
孟诗兰一个个念出，笔下不停，字迹大气。
一个高大的男子走到案前，穿着寻常的旧式常服，身形挺拔结实。
“韦清。”他说道。
孟诗兰抬头看他一眼，点了点头，笔尖正要落下，旁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唤。
“小清。”
一个面容温婉的女子快步走来，伸手抱住了他。
她看起来三十上下，神态柔和。
韦清低下头，怔怔地看着她。
在他记忆里，姐姐永远停留在二十七岁的模样，漂亮，眉眼弯弯，
对他总是笑着。
如今看来，她依旧一丝未变。
“姐……”他声音有些哑，一把抱住姐姐，迟迟没有松手。
韦晓妍抬手，似乎想像从前那样揉他头发，却发现弟弟已经高出自己太多，只得转而拍了拍他的肩。
“长大了，”她笑着说，眼眶微微发红，“我都够不着你了。”
她仔细端详他的脸，轻声补充道：“以后少抽点烟，好好活着。”
韦清环视周围，轻声感叹：“这里……好多熟人，大家都和从前一样。”
“是啊，”姐姐轻声应道，“在这儿，大家都回到了最好的时候，只可惜，院长已经投胎了，据说她去了一个幸福的家庭。”
又一道身影走近。
那人衣着考究，身材高挑，双手戴着黑色手套，但双手依稀可见密密麻麻的旧伤痕。
他面容英俊，五官精致却并不显得柔弱。
“沈逸枫。”他朝孟诗兰微微颔首，礼节周到。
孟诗兰回以一笑，低头记下他的名字。
他朝内走去，目光扫过喧闹的宾客，最终停在了最前方主桌旁站着的人身上。
“她呢？”沈逸枫回头问孟诗兰。
“新娘要压轴出场。”孟诗兰微笑着答。
沈逸枫没再说话，径直朝主桌走去，陆梵生站在那里，一身红色婚服，挺拔英俊。
两人面对面站着，一时无言。
“你想起来了吗？”沈逸枫先开口，打破平静。
陆梵生看着他，眼神温和：“小枫，我全部都想起来了。”
沈逸枫沉默片刻，垂下眼睛。
之前，陆梵生还没有失去记忆的时候，总是叫他小枫，他们把彼此当做了最后的家人。
“你要好好待她。”沈逸枫还是不放心。
“我会，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我们永远都在你身边，那都是沈家的错，不是你的错，你永远都是独立的个体，是有思想的个体。”陆梵生说道。
沈逸枫睫毛轻颤，盖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再抬眼时，他唇边终于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哥，欢迎回来。”
他转身在靠近入口的位置坐下，安静等待。
这时，一个小女孩模样的身影蹦跳着来到孟诗兰面前。
她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道袍，脸上带笑，神情却有些老气横秋。
“名字？”孟诗兰柔声问。
“小天师，可以这么叫我，其实我也没有名字。”女孩笑嘻嘻答。
孟诗兰笔尖一顿，猛地抬头，她立刻起身，就要跪拜下去。
华曼音某种意义上算是她的师父，而小天师则是师祖，她必须尽到礼仪。
女孩小手一摆：“免礼免礼，既然大家都到齐了，主人公是不是该登场了？”
她像是早有预料般转身，背起双手望向远处。
一道身影正缓缓走来。
华曼音穿着中式嫁衣，手执团扇，遮住了半张脸，她步态轻盈，气质清冷脱俗，红衣更衬得她肤白如雪。
全场渐渐安静下来，随即爆发出欢呼和掌声。
她在众人的注视中走到小天师面前，弯下腰来。
“您这么多年去了哪里？居然还是这个样子，”她轻声问，对着小天师眨了眨眼，“我找了您很久。”
小天师笑眯眯摇头：“有缘自能相见。”
她踮起脚，拍了拍华曼音脑袋，像个长辈：“好好过呀，跟你爱人好好在一起，当时我就说了，你俩有缘呢。”
“谢谢您当初给陆梵生那道符，也谢谢您教我的那些……我救了很多的人。”华曼音对着小天师行礼。
“那是你自己的功德，”小天师说，“是你自己想救他们，是你心善，才有如今的福报。”
几个地府工作人员匆匆跑来，一脸焦急：“哎，小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小天师冲华曼音眨眨眼，踮起脚伸手拍了拍其中一个工作人员的脑袋：“哎呀，别嚷嚷，低调点儿。”
怪不得小天师那么久没有出现，怪不得小天师一道符文就可以在地府谋求一个职位，原来小天使本来就是地府高层。
华曼音不由笑了。
她直起身，步子不再停留，继续向前走去。
她走到陆梵生面前，站定。
有人高声唱礼，二人依循古礼，夫妻对拜，交杯合卺。
宴席开始后，华曼音和陆梵生一桌桌敬酒。
来到沈逸枫面前时，他端起酒杯，目光在华曼音脸上停留片刻，随即垂下眼帘。
“嫂子，”他轻声说道，声音平稳，“哥，祝你们幸福。”
华曼音微微点头，陆梵生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沈逸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没有再抬头。
不远处，一个金发的高大男孩有些局促地走到陆希琴面前，手里拿着一张纸片。
“陆阿姨，”他小声说道，“我很崇拜您……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陆希琴温和地笑了，接过纸片签上名字。
男孩小心翼翼地将签名收好，贴在胸口，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华曼音的方向。
陆希琴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轻声说道：“没事的，你还能和我女儿成为好朋友，她是个很好的人。”
“好。”男孩点点头，将签名仔细收好，没再说话。
孟诗兰站在不远处，看着华曼音穿着嫁衣的身影，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
她静静看了许久，最终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那笑容里带着释然，带着祝福。
敬酒结束后，华曼音和陆梵生向众宾客行礼，宴席正式开始。
场面热闹非凡，笑声不断，酒香弥漫。
直到宴席渐散，欢声远去，华曼音才独自一人穿着嫁衣，慢慢向十八层地狱的方向走去。
她最终在入口处停下，静静坐在一块石头上，像是在等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