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视频通话,李叔打来的。
过年时老两口一直惦记着陆容,问过晏宣朗两次,所以他在见到陆容的当晚就把消息发给了他们。
按下接听,屏幕上出现的却是壮壮的脸。
“叔叔过年好!”壮壮跟他打了个招呼,下一秒就兴奋地切入正题,“爷爷说你和容容在一起对吗?”
陆容坐在对面自然是听到了对话,他抬眼看晏宣朗,晏宣朗直接把手机递给他。
壮壮看到陆容,大叫容容我好想你哇,一大一小两人就这样聊了起来。
晏宣朗看着陆容面对壮壮时自然弯起的眼角眉梢,心脏像被泡进柠檬汁里,从再见面到今天,陆容从未对他这样笑过。
此时他听到李叔在听筒里略显遥远的声音,“壮壮,你在和谁说话?”过了十几秒他应该是走进房间,看见了屏幕上的陆容,也难掩激动地叫了一声,“容容。”
陆容向李叔问候了新年,回答李叔的各种问题,说自己现在很好,身体状况没什么问题,大脑几乎全部恢复了,再观察一个月左右,情况稳定后就可以开始工作了。
李叔高兴得连声说好,又问陆容,宣朗没和你在一起吗?陆容似乎是点了翻转摄像头,“他在我对面坐着呢。”
晏宣朗没什么力气回应,只对着手机说了一句“你们先聊”。
后续张姨也加入进来,等挂断视频后,屏幕上显示通话时长十九分钟零三十八秒。
陆容把手机还给晏宣朗,整个人还没有从方才的情绪中抽身,依然是带着笑意跟晏宣朗讲话,“壮壮好像吃胖了,我看他的脸比之前圆不少呢。”
“是吧。”晏宣朗随口应道。
“张姨和李叔看着精神也很好,去年也多亏了他们的照顾,等过段时间我就去江市看望他们,好想吃张姨做的红豆沙小圆子啊。”
晏宣朗已经听不清陆容后半句说的什么了,他只看到对方一张一合的嘴。
视频过程中,陆容关切地问了李叔和张姨最近怎么样,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他,可是他现在到新港市第三天了,陆容还是只愿意叫他晏先生。
陆容对每一个人都好言好语,对陆清越,陆清越的助理,对李叔,张姨和壮壮,都是熟悉的、亲密的姿态,唯独拒他于千里之外。
陆容身上还有关宣朗的文身,那是他神志不清时文的,陆容现在后悔了吗?肯定后悔了吧。洗纹身很疼的,比文身要疼得多,陆容在洗文身时会掉眼泪吗?
晏宣朗有无数个问题想问,有无数个为什么需要有人为他解答。
为什么在南安屿时他要逃避那些亲吻?为什么不能跟随自己的真实心意?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牵陆容的手?为什么陆容那么讨厌他、逃避他甚至不想触碰他?
那明明都是他享有过的特权。
平常变成奢望,新的一年,根本没有陆容说的称心如意,只有事与愿违。
晏宣朗强忍住喉头的苦涩,冷静了十几秒,还是没有忍住,他声音沙哑,“陆容,你问候了那么多人,怎么不问问,我好不好?”
从刚才起陆容就察觉到晏宣朗面色不对,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试探着说:“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应该是过年忙工作累着了,我送你回酒店休息吧?”
“我很不好。”晏宣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痛苦,“很不好。”
直到此刻,陆容还用着他给自己强安的,过年期间忙于工作的理由。晏宣朗自嘲一笑,自顾自地往下说,大概是因为没有力气,连质问的话都显得虚弱,“陆容,谁的心不是肉长的?十天了,你连一个电话都不舍得给我打吗?”
“我……”陆容张了张嘴,想辩驳,“虽然我没有给你打,但是……”
“我等了你十天。”不想听陆容的但是,晏宣朗打断了他,“那天晚上我母亲生病住院,我让徐海去接你,他说你不在家里,我拜托了很多人找你,最后接到你和你哥回家的消息。警局的人说你们不希望被我打扰,所以接下来的每一天、每一秒我都在想你过得怎么样,身体好不好,是不是就这样把我忘了,或者说根本不愿意见到我。这次来新港,我确认了我的答案,你并不需要我,我是你弃之如敝履的一段记忆,但我根本说不出祝你以后都好,以后别再联系了这样的话,我还是想……”
说到最后他也觉得难堪了,站起身想离开。
“不是的,不是这样。”陆容着急地越过桌子去抓晏宣朗的手,晏宣朗没有躲,任由他紧紧攥住。
陆容语气慌乱,指甲甚至在晏宣朗手背上留下抓痕,他说:“我那时候虽然整天浑浑噩噩,但第二天就托我哥给你打了电话,他说你知道了,让我好好休养,我一直以为你是知道我消息的。”
第37章 也是假的吗?
被撞的当下陆容眼前发黑,脑中闪回过许多乱七八糟的画面。他头痛欲裂,但记起了自己的哥哥,在车上一边发抖一边拨打了电话。
到警局后,身体的不适感愈发明显,陆清越叫的律师关切地问他是否要带他去医院。
陆容眼睛都睁不开,他很难思考外界传入耳朵的任何一句话,无力地摇摇头,靠在椅背上渐渐睡着了。
陆清越是赶到惠区警局后才知道陆容被车撞了,他当即带陆容去了最近的医院。做了一系列关键检查后,医生判断他并无严重问题。
在与医生确认后,陆清越于2月7日上午,安排了私人紧急包机,带陆容回到新港市。
7号下午,精神科会诊结束,陆容回病房休息。他从前一天晚上起就一直浑噩的大脑忽然抓住了件无比重要的事,他报出一串电话号码,说这是之前收留照顾他的哥哥,姓晏,对方找不到他肯定急坏了,让陆清越给对方打电话报平安。
陆清越说喂他喝完粥就打,陆容不肯,执意要现在拨出。
陆清越拗不过他,只能放下粥碗,离开病房拨打电话。他在外面停留了五分钟才回来,陆容的粥就和他出去时一样,一动未动。
坐直在床上的人眼也不眨地看着他,期待地问对方说了什么?
陆清越说,晏先生的电话打通了,他告诉了对方陆容的情况:恢复了大部分记忆和理智,现在在新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住院,让晏先生不必担心。
对方回复说陆容找到家人就好,自己也为此感到开心,让陆容好好休息养病,等他完全康复了,欢迎他再去江市做客。
陆容愣愣,直觉有些不对,他追问还有呢?
陆清越又说与言文,他问晏先生要银行账号,想给一些经济补偿,但对方说这不着急,一切等陆容好了再说。
陆容哦了一声,慢慢躺回靠背处,没再说话,陆清越顺利地喂他喝完一碗粥。
陆容在新港市最好的脑神经医院住了五天,没有一刻不想着晏宣朗。
他每天都和陆清越待在一起,说很多很多话。说小时候,他少年时,或者陆清越出国上大学时,更多的是自己在晏宣朗家的种种。
这半年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陆容还无法用时间线把故事完整串联起来,便想到什么说什么。
陆清越静静听着,偶尔追问一些细节。
陆容明明很不舒服,有时候说话颠三倒四,但提到晏宣朗的时候眼睛里总是闪着光,好像说这些就能让他不那么难受一样。
所以陆清越在见晏宣朗第一面时说的久仰大名,并不算客套话,他了解晏宣朗。
说得更准确一点,他了解陆容口中的晏宣朗。
陆容的话冲击性太强了,晏宣朗不可置信地扭过头来,对上陆容慌张中带着震惊的双眸。
“你刚说什么?”
陆容并未回应,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他没再解释,而是匆促地跟晏宣朗说“你等我一会儿”,随即起身跑出包间。
晏宣朗立刻跟上去,被等在门口的服务生拦住提醒还未结账。他迅速从钱包里抽出一沓现金塞进服务生手里,就这半分钟的工夫,陆容已经坐上出租离开。
他赶紧伸手拦下另一辆,跟了上去。
办公室里,陆清越正在看IT部门交上来的与朗跃科技合作的初版调研分析,突然门哐哐响了两声。
他正疑惑谁会用这么大的力气敲门,简直有点像砸门,结果下一秒,在他还没说“进”时,门就被打开。
陆容快步走了进来,但他的状态看上去明显不对,脸上似乎还有未干的泪痕。
陆清越忙离开椅子迎上去,“怎么了小容?”
陆容和他面对面,微微仰头看他,语气是刻意压制的平静,“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陆清越不明所以,“什么?”
“给晏宣朗打电话的事是你骗了我对吗?你根本就没有给他打。”
陆容看陆清越蹙起眉头,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声音突然提高,“我真的生气了!你知不知道他找我找了多久,每天吃不好睡不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我真的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