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妄双手环胸,毫不客气地呛声:“你可以这么想。”
在苏瑜被逼着在大太阳下给黄娜拍照的时候,这顿饭就注定不能好好吃。
他咽不下这口气。
火药味顿时充斥整个大厅,在矛盾升级前,封清开口:“黄娜,今天江妄不知道发什么疯,让你见笑了,这顿饭算阿姨欠你的,我们改日再吃。”
黄娜闻言忙不迭点头:“好的好的。”
传闻中的江石凯和善有礼,她没想到几句话江石凯就能发这么大的火。
她就坐在江妄旁边,感受最是深刻,就算是余光,都让她感到恐惧。
有种下一秒江石凯就能把碗砸到她头上的感觉。
黄娜长这么大,就算闯再大的祸,爸妈都没这么凶过她。
黄娜拿着自己的包脚步飞快地离开。
没了外人,客厅气氛更是冷凝。
江妄知道争吵无可避免,低声跟苏瑜开口:“你先上楼。”
苏瑜听出了江妄语气里的决绝。
他忽然懂了封清做这些事的目的——
不是他,而是江妄。
没人比封清更了解自己的儿子。
江妄忍受不了用苏瑜受欺负换来的粉饰太平日子,如果继续忍让,更过分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
封清像是用一根绳子吊在苏瑜颈间,只要稍微用力,苏瑜就只能被她牵着,痛苦地任人摆布。
这比杀了江妄还难受。
“你让他去哪?”封清目光攥住苏瑜,“这个时候,你觉得他还能置身事外?”
江妄跟她针锋相对,“苏瑜做错了什么你非要揪着他不放?有火你冲我来。”
封清表情也彻底冷了下来,“你就非他不可是吗?”
江妄毫不犹豫:“是。”
封清清晰地看到了江妄脖子上爆出的青筋,这样倔的人,估计就算江石凯再怎么抽,也不会转性。
毕竟,才18岁,她跟江妄犟什么……
“算了,我劝不动。”
“不过,我跟你爸不会同意你俩在一起,你在外必须跟女孩子正常交往结婚,至于苏瑜。”封清轻飘飘看了苏瑜一眼,“当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就算了,江家不缺那点钱。”
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话语里潜藏的意思让苏瑜心口又苦又涩,他艰难地,刺哑着嗓子开口:“抱歉,我不接受。”
这是近期来,苏瑜说出的第一个不。
饶是语气不重,却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江妄没想到封清会说出这样的话,巨大的怒火让他口不择言,“怎么?想让我效仿你跟我爸?看来你对于婚外情的接受度很高,这样就会满足你的虚荣心吗?”
带着侮辱意味的事实彻底惹恼封清,她毫不犹豫伸手打了江妄一巴掌,发麻的手心让她的理智回了几分,“江妄,我让你养着这个扫把星已经是退了一步,你别不知好歹。”
江妄不痛不痒地揉了揉被打的左脸,“哦?看来是让我戳中痛处了,跟我爸结婚,让你很不甘心?”
当时是封清的父亲看中江石凯的能力,将自己的女儿交托给他,江石凯当时也年轻帅气,自然俘获了封清的芳心,可婚后,江石凯的劣根性就表露出来,时不时流出的可怖神情让本就是大小姐的封清苦不堪言。
好在生下江妄后,江石凯就换了发泄对象。
这让封清喘了口气,加上自身有家世傍身,很快就跟江石凯协议好各玩各的,在外找了情人。
思及此,江妄嘲讽地勾起嘴角,“妈,你不会是羡慕我找到真爱吧?”
话音刚落,封清气得直接将茶几上的花瓶重重砸向江妄。
这段婚姻是封清人生中最大的败笔,这是第一次有人敢当着面这么嘲讽她。
插着白色百合的花瓶四分五裂,苏瑜就站在江妄旁边,摔碎的玻璃杯溅起的碎片从他脸颊划过,他却像是没感觉到,反应慢半拍似的眨了眨眼。
他清楚地看到江石凯的表情从不解变为震惊,最后,勃然大怒。
江石凯问封清:“江妄喜欢苏瑜?”
封清坐在沙发上,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问你教的好儿子去!”
她本以为可以拿捏江妄,可这小子知道怎么戳人心窝最疼,把她气得够呛。
之后的事情,苏瑜已经记不太清了,好像是江石凯拿出了存放已久的鞭子,毫不留情对着江妄打去。
隔着衣服抽打的声音沉闷又厚重,明明不大,却像是敲在苏瑜心头一样清晰又尖锐。
上次江石凯也打的这么用力吗?力气大到鲜血洇湿江妄深灰色的短袖,厚重辛辣的饭菜味也掩盖不住空气里的血腥味。
就算被打成这样,江妄依旧在给他使眼色。
他让苏瑜快走。
苏瑜上前,想制止江石凯,却被暴怒中的江石凯一把推开,“滚远点。”
苏瑜后腰重重磕到餐桌上,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事情败露后,江石凯对他最后一丝装出来的温和也荡然无存。
苏瑜脑子混乱成一团浆糊,往日能使的小聪明在此时毫无用处,他只能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江妄被他父亲打得鲜血淋漓。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冲上去的,直到后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别打了。”
苏瑜死死抱着半昏迷的江妄。
“求你,别打江妄。”
-
最后,警车是和救护车一起来的。
舒姨报了警。
不知是不是被客厅的暴力吓到,封清突发高血压,昏了过去,和江妄一起送进了医院。
警察随口问了几句苏瑜和舒姨几句,便带着江石凯走了。
舒姨将狼狈的客厅收拾干净,她看着蹲在地上捡碎玻璃的苏瑜,叹了口气:“我报了警,江先生也不会再容我,明天我不会再来了。”
“孩子,你也走吧,不然会受很多苦。”
毕竟是父母管教孩子,加上江家的权势,警察最多也是口头教育,江石凯会态度良好地道歉,说是自己气昏了头。
毕竟江妄从小就混,这话术无懈可击。
所以,就算是报警,也对江石凯这种人起不到任何威慑作用,
舒姨说完就收拾东西离开,苏瑜沉默着将一地的碎玻璃放进盒子封好,依旧贴上便利贴写上[碎玻璃,小心扎手]的提醒。
白色的百合开得依旧鲜艳,苏瑜剪掉被踩烂的几朵,没找到花瓶,便放进矿泉水瓶,灌上水,放到茶几上。
可不知道是花枝减少还是换了瓶身的缘故,它看起来再也没有以前鲜活了。
做完这些,苏瑜在小院里站了一会,直到周五冲他叫了几声,苏瑜才回神。
他以为周五是饿了,给它的碗里添了狗粮和冻干,可周五没吃,冲着他的手又小声叫了几下。
苏瑜低头,才发现自己的食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玻璃扎到,伤口不浅,正在汩汩往外冒血。
他第一时间看向碗里的狗粮,颜色是正常的,没弄脏。
苏瑜想安慰周五说自己没事,可张了张嘴,却没办法发出任何音节,他便摸了摸周五的脑袋。
然后,周五也蹭了蹭苏瑜没受伤的那只手,黑亮的眼神竟然能看出一点悲伤。
苏瑜蹲下身,抱住周五的脖子安抚了一会,果然,周五很快便高兴了,转身回去吃饭。
他将手上的伤口简单清洗后,用创可贴包好。
自从江妄知道他的创可贴被封清扔了之后,往他的抽屉里塞了满满一抽屉的创可贴,全是可爱的卡通图案。
这次苏瑜的不是小鱼,而是一条棕色的小狗,图案被他特意显露在了上方,一低头就能看见。
他的后背也被抽了一鞭,不过因为位置特殊,加上没出血,苏瑜便没管。
今晚的江家只有苏瑜和周五,入夜后,安静得可怕。
苏瑜侧躺着,感受着背后火辣的疼痛感,不敢去想这么多年江妄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可他一闭眼,就是今天江妄被抽的血淋淋的背影。
一鞭子他都疼得想哭,江妄被打了那么多次,得有多疼……
苏瑜将脸深深埋进枕头。
安静的房间里,传来非常微弱,却沙哑的抽噎。
翌日,苏瑜和王恒来到江妄所在的医院。
王恒昨晚失去江妄的消息,大早上便给苏瑜打电话,听说江妄又被打之后,强烈要求跟苏瑜一起去。
苏瑜便告诉了王恒医院地址。
如果是王恒陪在江妄身边,封清应该不会阻拦。
如舒姨所料,这次报警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江石凯做了简单的笔录后被轻易放走,今早离开柳市,赶往公司处理公务。
王恒跟护士问询的时候,护士哦了一声:“那个把母亲气进医院再被他爸教训的男生啊?5楼601.”
苏瑜没想到只过了一晚,事实就被歪曲成这个样子,不过可能在封清和江石凯眼中,这才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