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秘书,快离开。”青年面无表情的打断了他的话。允秘书咽了口唾沫,连滚带爬的离开了房间。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唐珂笑了笑,他举着枪,始终对准了男人。然后缓缓踱步,倚靠在办公桌上。
权呈御眼睛暗了暗:“你要杀了我?”
唐珂轻轻摇头:“杀人是犯法的诶。”他活动了下手腕,“我只是想知道,权呈旭所做的一切,是否有你的指示。”
权呈御咬紧牙关,一语不发。
“他们马上就来了,再这样沉默下去,我们连最后面对面的机会都没有了。”唐珂脸上温柔的笑意彻底消散,露出内里最锋利的那一面。他缓缓抬起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权呈御的眉心,“现在,回答我。是不是你指使权呈旭杀了奶奶?”
权呈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扭曲的快意:“权呈旭已经死了,现在追究这个还有意义吗?”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他付出了代价,他忏悔了,他赎罪了……为什么就不能让过去的事过去?!”
唐珂忽然笑了,笑声轻得像是叹息,却又冷得刺骨:“你在说什么疯话?”
他微微俯身,枪管抵上权呈御的额头,眼底的寒意几乎凝成实质:“怎么可能结束?当年参与这件事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是你——”唐珂一字一句道,“故意泄露奶奶的存在,让权呈旭把她当作对付你的筹码。你布下这个局,离间我和孟屿琛,夺走我最重要的人,再装作救世主出现在我面前……可惜,你算漏了自己父亲对权呈旭的偏爱,甚至不惜用手段保下他。你们之间还有协议吧?只要权呈旭活着,你就能在期限内继承全部遗产。”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像钝刀割肉般残忍:“但你是个疯子啊,权呈御。”
“你烧死了自己的父亲和后妈,把权呈旭像条狗一样囚禁在医院里,日复一日地给他洗脑,让他相信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错……”唐珂嗤笑一声,“那段时间,是我最脆弱的时候,可你没有出现,想必,你正忙着在警察面前演戏,摆脱嫌疑吧?”
权呈御的呼吸越来越重,指节攥得发白,可唐珂的眼神依旧平静得可怕。
“你真可怜。”他轻声说,“你做的这一切,不过是想得到爱罢了。可惜,你的家人、你的朋友……包括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你穷尽一生追寻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而你,只会制造痛苦,把你的疯狂强加给别人……”唐珂摇了摇头,眼底浮现出一丝近乎悲悯的嘲讽,“真可悲啊,权呈御,你从出生开始,就是个错误。”
权呈御浑身僵硬,眼眶通红地死死盯着唐珂。他想从青年的脸上看到愤怒、憎恨,哪怕是一丝痛苦也好。
可是……
“……你不恨我?”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调,踉跄着向前一步,几乎站不稳。
“恨?”唐珂轻笑一声,缓缓放下枪。他垂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轻声说:“不,我怜悯你。”
“发自内心地……怜悯你。”
——————
“他们真的在这?”孟屿琛眉头紧锁,目光沉沉地望向不远处的别墅。方才激烈的交火声早已停歇,那些雇佣兵和保镖纷纷缴械投降,静默地接受俘虏。
太不对劲了。
他眸色幽深地盯着眼前的一切,烦躁地“啧”了一声。
“定位显示是这里。”顾景尧沉声道,面容冷峻。紧绷已久的神经在此刻几乎濒临极限,他们已经找了太久,久到任何蛛丝马迹都不愿放过,包括这个突然出现、处处透着可疑的外国人。
杰登情绪激动地看向他们,手指飞快地在翻译器上敲打:[为什么不过去?他们就在别墅里!]
——太过激动了。
顾景尧移开视线,心底隐约浮起一丝异样。唐珂总是那样美好,那样温柔,就连语言不通的陌生人,也会轻易被他吸引,为他沉沦。
“……我过去。”从直升机上起便一言不发的顾泾川终于开口。他穿着防弹衣,持枪大步朝别墅走去,背影决绝而冷硬。
他已经等了太久,久到将过去的记忆翻来覆去咀嚼了无数遍。他不能再等了,哪怕这里没有唐珂,他也会继续找下去,直到世界的尽头。
“啧。”顾景尧皱眉,同样迈步跟上。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骤然撕裂寂静,熊熊烈火如巨兽般吞噬整座别墅,浓烟裹挟着焦灼的气息冲天而起。恐怖的冲击波撼动岛屿,大地震颤,鸟群惊飞,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陷入死寂般的慌乱。
“——!”孟屿琛瞳孔骤缩,再也无法克制地冲向前方。他无法接受明明只差一步,明明幸福近在咫尺,却再一次被命运狠狠斩断!
不……不行
好不容易重逢,好不容易能再次陪在他身边……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
唐珂在尖锐的耳鸣声中睁开眼。
刺目的白光从头顶倾泻而下,消毒水的气味灌入鼻腔。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却发现全身像是被碾碎重组过一般,连呼吸都牵扯出细密的疼痛。
“……醒了?”一道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唐珂缓慢地转动眼珠,看到顾泾川坐在病床边,眼下青黑一片,下巴上冒着胡茬,西装皱得不成样子。
唐珂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溢出一声气音。
顾泾川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几乎是颤抖着按下呼叫铃,然后俯身凑近,手指悬在半空,似乎想触碰又不敢:“……疼不疼?”
唐珂轻轻摇头。
病房门被推开,医生和护士快步走进来。顾泾川被迫退到一旁,却仍死死盯着唐珂,像是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
等一切结束,顾泾川正要开口讲话时,门再次被推开,不,或者说是撞开。
孟屿琛站在门口,胸口剧烈起伏,西装外套上还沾着爆炸时的烟尘。他的目光如刀般劈开人群,直直钉在病床上的唐珂身上。
医生皱眉:“这位先生,病人需要静——”
“滚开。”孟屿琛一把推开挡路的护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病床前。他的手指狠狠掐进掌心,手背青筋暴起,像是在用疼痛确认这不是幻觉。
“你……”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小珂,你醒了啊……”
唐珂微微抬眼,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他动了动手指,轻轻勾住孟屿琛的衣角。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孟屿琛猛地俯身,双臂死死箍住唐珂的肩膀,却又在碰到绷带时触电般放轻力道。他的呼吸灼热地喷在唐珂颈侧:“……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小珂、我……”
顾泾川冷着脸扯他后领:“松手,他肋骨断了三根。”
孟屿琛一惊,连忙松开青年,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仿佛完全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屿琛。”唐珂轻声叫他的名字。
病房突然安静下来。
窗外传来海鸥的鸣叫。这里是距离那座岛最近的沿海国家,咸湿的海风透过半开的窗户漫进来,冲淡了消毒水的味道。
唐珂看着两个狼狈不堪的男人,有些复杂。他闭上眼睛:“……我想休息了。”
————
一个周后,雨终于落了下来。
顾景尧站在病床前,西装外套沾着潮湿的水汽。他沉默地注视着唐珂,青年靠在枕间,乌黑的发丝散在雪白的枕套上,衬得肤色几乎透明,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微微起伏。
爆炸留下的擦伤已经结痂,反倒给这张过分精致的脸添了几分脆弱的生气。
顾景尧的视线滑过他微微下垂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颤动的阴影。
唐珂的唇色很淡,唇角天生带着点上翘的弧度,即使现在抿着也始终温柔又真诚。
“结案了。”他开口,声音低沉,将文件轻轻放在床头,“权呈御确认死亡。”
唐珂的目光落在那个牛皮纸袋上,没有伸手。
顾景尧在床沿坐下,动作很轻,他拿起床头的水杯,试了试温度,然后递到唐珂手里。
“结婚协议已经作废。”他说,指节不经意地擦过唐珂的手背,“戒指...我让人熔了。”
窗外的雨声渐大,玻璃上爬满水痕。
唐珂忽然笑了:“你去看过熔金的炉子?”
“嗯。”顾景尧平静地承认,“1600度,很适合。”
他伸手,将唐珂散落的额发拨到耳后,指尖在碰到那道尚未痊愈的伤口时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顾泾川去处理媒体了。”他低声说,“这段时间你失踪,有不少谣言……不过放心,只要你回来,那些位置只属于你。”
唐珂望进他的眼睛。
顾景尧垂下眼帘,忽然很轻地叹了口气。他俯身,额头抵在唐珂没受伤的那侧肩膀上,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几乎像是跪在病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