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小王爷与你无冤无仇。”
赵三娘又咯咯笑起来,她笑了好一会儿,古怪地问:“他死了吗?”
她故意要戳赫连翊痛处,赫连翊手一紧,箭镞惊险地划过赵三娘的脖颈。
赵三娘更加猖狂:“来呀,动手啊。你杀了我,反正我大仇得报,早已死而无憾了。”
赫连翊并未动手,却仍牢牢抓着赵三娘,只是嗤嘲起来:“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不过小王爷当然活着,你和你爹,就只好去阴间和你的亡夫团聚了。”
赵三娘脸色一变,语气顿时软了下来:“等等,我知道,你其实不想杀我。”
“可你却在找死。”
“我们一换一,公平交易。”赵三娘的声音有些紧张颤抖,“你放过我,我就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一换一?”赫连翊讥讽赵三娘,“这里是总督府,不是在江湖上。”
赵三娘再度癫狂起来:“你扣住我父亲,不就是为了引我前来吗?现在我来了,你还想怎样?”
“是谁告诉了你胡麻子和我们的行踪?”
“这……”
赫连翊心中怒火翻涌,他忍着怒气,将箭镞再次戳在了赵三娘脖颈的动脉处:“不说,你和你爹就都下去跟胡麻子团聚吧。他被你当街残杀,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不知道她是谁,他们一男一女,上门来找我,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们!”赵三娘咬紧牙关,对赫连翊沉声说,“你别杀我和我爹,我就带你去!”
赫连翊一把推开赵三娘:“带路!”
赫连翊跟着赵三娘离开了总督府,可当他们离开之时,又一个身影,悄悄翻了进来。
这一身黑衣之人,也早已在此潜伏了很久,此人从房梁上经过,溜到裴静屋顶,轻轻一跃便落在门前。黑衣人手脚十分利索,左右一看四下无人,便立即钻入屋内。
屋内点着一盏灯,那灯是一只精巧的鴞,橘色的火光明明暗暗,照得那鴞也熠熠发亮。床很大,垂着轻纱幔帐,薄纱的帘子垂下来,床上的人在熟睡。
那黑衣人闻到屋内一股浓重的药味,不觉嘴角浮起一个冷笑。
她一步步朝床走去,将自己脸上的面纱重重扯下,举起手中的匕首,朝床上狠狠刺去。
她连刺十几刀,直到刀上沾满血,这才收手。
她发出低沉的笑,像是终于了却了一桩心愿,如释重负地说道:“姐姐,我给你报仇了。”
“你当初抛弃了我,千里迢迢跑来中原,就为了圆你皇后的梦。”危月燕抬起手,望着匕首上流下的血迹,一边笑着,一边流下了几滴眼泪,“可我知道,你永远都当不上皇后!我诅咒你客死他乡,你居然真的死了,哈哈哈,最后还不是靠我给你报仇?!我就安心地去吧,我会活得好好的,我要让你知道,你此生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当初抛弃我!”
她说完这一切,像是一腔怒火还未平息,恶狠狠地将手中的刀朝远处扔去。而就在她将刀扔出去的一刹那,她听到身后传来嘶的一声。
这是怎样一种声音?蜡烛烧到棉芯,会发出嘶的一声;捅破一层窗户纸,会发出嘶的一声,心破碎了,会发出嘶的一声;一个人厌恶地深呼吸,也会发出嘶的一声。
她努力辨别着声音的来路,而同时,甩出去的刀落地,在地面清脆地响了三声。那声音清脆地回荡在屋内,却让她有种听见佛音的幻觉,她低头,这才发现,那一声嘶,是从自己身上传来的。
她被刺穿了胸膛,衣服划破了,而她紧接着被揪住了头发,这是为了防止她朝前跌去。
“你既然这么爱你姐姐,那就去陪她吧。”
裴静的声音,像佛堂里的诵音,从危月燕耳畔响起。
“你……”危月燕吐出一口鲜血,“你……不是……身负重伤……”
“本来我没打算杀你,但既然你闯进了我的屋子,发现了我的秘密,那你就只好去死了。”
裴静悠闲地说道,说话间又是一刀,这一刀从背后正中她的胸口。
危月燕仰天喷出一口血,裴静没让她的血溅洒到床上,故而两刀都只刺了一半。危月燕并未当场死亡,只是死鱼般瞪着眼睛,不断从口鼻里涌出鲜血。
床上的是一张牛皮,血也是后院厨房冻的猪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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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师傅:装病什么的我最擅长了!从小装到大!
第249章 庸医
“我不装作受伤,你怎么会放松警惕,亲自送上门来?”裴静的话有一丝怅然,语言中尽是迫不得已,手一松,再将刀重重朝前一推,重重刺穿危月燕的身体,“可是要本王爷亲自去找你们的下落,太麻烦了,你们还不值得我费这些周折。”
“可是鬼姥姥……还有……还有……赵三娘说……说……”
“她们说我命不久矣,最多还能活十年。”裴静轻哼了一声,对此不屑一顾,他俯身靠过去,遗憾地告诉危月燕,“那是因为,她们把我也想成一个要守十年活寡的寡妇,可惜我不是,我当然不会有事。”
危月燕那一刻瞳孔皱缩,她瞬间恍然大悟!
裴静开窍早,加上从小熟读医术,对这些人的病因更是了如指掌。他上次一见那鬼姥姥,便看出那鬼姥姥苍老无比,并不是中毒的缘故,而是她守寡守太久了。
真要是身中剧毒,她早就一命呜呼了。可她好好地活到了现在,据说还时常当采花大盗,抓强壮的男子到自己的住处,把他们压榨得骨瘦如柴才放回来。裴静心中一下子明白了,他明白了鬼姥姥的“长寿之法”。
至于这赵三娘也是,她怨气这么重,当然是因为玉华宫都是女子,从宫主到宫女整天吃素的,自然怨念横生,巴不得别人都又老又丑,赶紧死了算了。
可裴静有又英俊又年轻还爱他的赫连翊,岂会沦落到鬼姥姥的地步。
赫连翊见裴静受伤,担心得不得了,裴静心花怒放,这反倒加重了他的伤病。他发病一半是因为真的思虑过重,另一半是因为赫连翊对他太好,他一下子太激动了。
毛病都是惯出来的,这句话鲜活地映证在了裴静的身上。
那些毒血,早就被一碗野山参治好了,就算没好透,也给赫连翊放血放没了。
危月燕还在垂死挣扎:“可……可我看到你……你明明病重……”
“我的确忧思过重,可这是因为你们还活着。”裴静哀叹了一声,轻轻地咳嗽了起来,“不过只要你们不存在了,我自然就会慢慢痊愈。为了我自己着想,今日我就送你一程!”
说罢,裴静手起刀落,危月燕像一只小小的燕子,折断了翅膀跌落在他面前。
奎木狼、危月燕、心月狐都死了,这三人分别死于赫连翊、裴静与娜依塔公主之手,这既像是冥冥之中的巧合,又像是有一只命运的手在指引,他们在最关键的时刻,竟然站到了同一战线上。
下一个死的是谁?会死于谁之手?裴静朝门喊了一声来人,门外匆匆有人赶来,将危月燕的尸体给抬了出去,他朝外看了眼,发现天远处已有微光闪烁,他知道,天亮已经不远了。
裴静将门推开,伸了个懒腰,让月光洒进屋子,顺手把一把梨花木的椅子搬了出去,对外边中气十足地喊了声:“把总督大人叫过来!”
总督大人正在隔壁二堂,熬冰糖炖雪梨,两个下人正在给他捶腿。他吊在城门上一整日,哀嚎得嗓子都哑了,腰和腿都快被绳子勒断了。赫连翊要他顶替县令吊在城门上,引诱赵三娘前来,总督大人咬着牙上了。
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总督大人坚信这一点。
这不,他的冰糖雪梨没喝几口,下人匆匆跑来,说小王爷叫他过去。
机会来了呀!不管是升官还是发财,总督大人都可以!他不挑!
总督大人连碗都来不及放下,冲向了裴静那儿。
裴静给自己搬来一张凳子,他披了件外衣,懒洋洋地在院子里坐着。他原先伤得萎靡不振,此时竟然大变活人。他兴致盎然地坐在庭院里,月光清冷地落在他身上,像是新披了件薄纱,微风飘来,好似一位仙人下凡来了。
总督大人冲到院子里,见他坐在院子里,急促地停下来。
裴静瞥了他一眼,嘴角含笑,不吝赞扬:“总督大人今日辛苦了,这么晚了还把你叫来。”
总督大人惊讶万分:“小王爷,您的伤……”
裴静笑了一声,嘴角勾起一个神秘的弧度,总督大人心领神会,只低语:“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总督大人眼尖,朝旁侧一瞥,瞧见危月燕已经被杀,顿时喊叫起来:“哎呀,此贼果然潜入了府中!”
“总督大人,此人是你杀的。”裴静悠闲地靠在椅子上,手指轻点着椅子的扶手,“这个功劳算你的。”
总督大人惶恐不安:“这……这怎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