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浅筠真的完完全全把谭叙已的思想同化了。
“这话真难听。 ”谭叙已手肘随意搭在窗沿,打开窗户裂缝,微风吹过,凉凉的扫动着她脸颊边的发丝。
谭叙已被冷风吹得眯了眯眼,抬眸带了一种傲然的轻蔑, ”觉得我丢人的话为什么还要把我叫回来?如果你觉得我刚刚是在给你丢人的话,那就对了,因为我也替你感到丢人。 ”
“二婚如此大张旗鼓,甚至还邀请在一起三年对这段关系一无所知的女儿参加,你不感到羞愧吗?你总是在关键时刻忘记自己有一个女儿,我真心建议,你应该去检查一下,每一次都这样的话,大概是有什么健忘症的。 ”
字字珠玑,谭叙已不给他任何诋毁自己感情的机会。
在她心里,父亲的形象早已轰然倒塌,她曾经的榜样,如此不堪。
在某些时刻,她甚至怀疑过自己选择飞行学院的初衷,她自己都迷失了。
“我只是觉得这种场合.... ”
“什么场合? ”
“谭叙已,你是不是以为.... ”
“我是那样以为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我现在的选择。 ”
无礼的打断谭建每一句话,谭叙已展现了一如当年的决心,她走近一步凝着谭建, ”我现在已经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十九岁孩子,没有任何人能左右我现在的选择,你也不行。所以别再用父亲的身份站在道德高处试图指责和绑架我,我有自己的想法,我会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你应该做的就是像我现在这样,尊重,祝福,懂吗? ”
说是报复的较劲儿有点太过于幼稚,但是谭叙已此刻真的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五年前她那么绝望,在他乡把自己快要逼疯,甚至谭建也间接导致了温阿姨五年不幸的婚姻,如果她没有来找她,她们或许会错过很久很久,在时间的长河里,无法释然又孤独的过着总是缺少一点温度的生活。
“谭叙已,我现在的确不可以干涉你的选择,如果你选择了她,那好,我尊重你们,但是你不应该这样出现搞砸这场婚宴吧?我现在还是你血缘关系的父亲,你要恨我,也应该注意场合。 ”谭建不得不退步,但是还是忍不住责备她这种出现的方式。
他早就放弃了对谭叙已的约束,因为自知无力改变她任何决定。
这个女儿长大了,他和她之间从她妈妈去世开始,就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他只求能维持表面的平衡,事实上他邀请她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她会闹的准备,但是她不仅很平静的答应了,也承诺不会做任何让人下不来台的事情。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惊喜啊。
眯了眯眼,谭叙已看了一眼不远处总是若有似无的往这边看的齐茹玥,意识到了什么,她突然笑了一下,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你大概不了解我吧,如果我想搞砸这场婚宴,我会让这里变得鸡犬不宁,而不是给予我们双方体面。你别忘了,五年前你是怎么搞砸我的生活的,你又是怎么把这段关系瞒了我三年的,我现在应该算是宽容,对吗?爸? ”
尾音穿透谭建,不偏不倚落入齐茹玥的耳朵里。
她从不咄咄逼人,所以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她。
父亲有自己爱的人,她尊重,她祝福,但是也希望自己的选择不要被干涉。
“我没有想过要隐瞒这段关系.....”
“不重要,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
谭叙已摇摇头,不重要了,全都不重要了。
默默咽下酒杯里的液体,透过人群,谭叙已看到了远处端坐的温浅筠,视线在空中相撞。
谭叙已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好似在告诉她, ”不用担心,我现在已经有能力维护这段感情,没有人能再将我们分开了。 ”
温浅筠回以她微笑,在某个瞬间,谭叙已感受到了温阿姨的自豪和放松。
她不需要再担心,因为她的小已,已经长大了,她可以做得很好。
“还有,有句话你真的没有说错,我的确恨你。 ”
“就因为我拆散了你们,你就对你唯一的父亲冷言冷语?你已经恋爱脑到这种程度了? ”
谭建并没有很意外谭叙已会说还恨他,他一直都知道,谭叙已这个孩子,和以前她妈妈还没有去世之前很不一样,她可以赌气五年不理他,也可以五年不回家,她甚至舍得离开从小生活的城市,去另一个遥远且陌生的城市定居。
谭叙已的气性太大了,她记恨他,从他把她扔给温浅筠开始。
“不要再用父亲的身份道德绑架,你真的不配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分开五年,你现在还在用旁观者无所谓的态度看待这段感情,只知道责怪我记仇,我太赌气,但是丝毫没有考虑到我的痛苦。你不配为一名父亲,只是以前我妈还在的时候你弱化了自己这些自私懦弱而已。 ”谭叙已说着,还是情绪激动起来,死死咬着牙, ”我以前还把你当作学习的榜样,跟同学朋友分享你的工作多么多么酷,我真觉得恶心,谭建,不要再高高在上的认为我们是同性恋,我们相差十三岁的感情就低人一等,这是我最后的底线,是我念在你我父女一场,不然你真的想象不到,我会做出多么疯狂的事情。 ”
一个陷入绝望的人,被剥夺了自己唯一承载前行的小舟,她会疯掉。
直呼其名,谭叙已对他真的没有一点尊重了。
她从不否认对于温浅筠来说她就是恋爱脑,但是谭建此时的形容分明是带有羞辱意味的,她不能忍受,她讨厌谭建,俞沉高高在上看她们就像看异类的眼神。
“你冷静一点谭叙已。 ”
“我冷静不了。 ”
“........”
沉默许久,谭建有些头疼的说, ”我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我们之间实在太缺少沟通了,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在尝试着理解你的世界,就像我现在不会再用强硬的方式逼着你做什么了。 ”
他真的没有办法理解谭叙已的世界。
为什么执着于温浅筠,为什么明知道不合理,还是要和她在一起。
温浅筠可是有过一段婚姻和孩子的人,谭叙已就如此不介怀她的过去吗?
谭叙已摊开双手, ”所以,你找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我尊重你,你也尊重我,这不好吗。 ”
停顿一秒,谭叙已实在气不过,忍不住嘲讽一句, ”为什么同样是男人,舅舅看起来就很正常,我身边同事也没有这种优越感,说明这个世界还是有正常男人啊。 ”
完全被堵得哑口无言,谭建头疼得摇摇头, ”OK ,你舅舅是好男人,你的朋友,同事们都是好男人,只有我,是一个糟糕的男人,自私的父亲,你满意了吗?无论怎么样,今天你能来我很高兴。 ”
他们不能沟通,一沟通就好像两个世界观在碰撞。
谭叙已轻笑,嘴角勾起自嘲的弧度, ”嗯,高兴就好。 ”
是尝试着理解她的世界还是发现控制不了她而不得不妥协?
谭叙已不愿意戳穿虚伪的表层,她紧了紧肩上的围巾,被温阿姨的气息包裹。
“嗯,你送的礼物,我和你齐阿姨也很喜欢。 ”
“长明灯,祝福你们。 ”
“谢谢。 ”
气氛一下子尴尬的冷了下来,谭叙已见他也没什么想说的,于是简单说, ”明天我就回去上班了,跟你说一声,早上的飞机,晚上要飞一趟短途。 ”
“这么急? ”
“因为不能经常请假啊,我只是一个小小员工不是吗?何况不想打扰你们,怕你们因为我不自在。 ”
谭叙已和谭建轻轻碰杯,随即敛起笑意,踩着高跟鞋亦步亦趋朝温浅筠走过去。
“你今天喝太多了,我感觉你快醉了。 ”温浅筠没有问她和谭建聊了什么,而是将一杯温水放到刚刚落座的谭叙已面前。 ”少喝一点。 ”
“没事儿,我酒量还好。 ”
“你确定? ”
“好吧,不是很好,我的确有点头晕了。 ”谭叙已乖乖咬着吸管,和刚才跟谭建对峙皆然不同的态度,敛起锋芒,安静听话的待在温浅筠身边。
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她问什么,谭叙已便心照不宣的默默喝水。
好几杯温水下肚,台上渐渐地就开始热闹起来。
这边地区婚礼一直都有一个环节叫改口茶,不过必然不能是谭建跪着朝她敬茶,一定是谭叙已跪着朝她们两人敬茶,寓意着她接受了齐茹玥这个后妈成为一家人。
其实这个环节可有可无,毕竟各自爸妈都敬过茶了,也没谭叙已什么事。
但是齐茹玥兄弟姐妹多,大概也是看着谭叙已不像一个好拿捏的主,所以临时又加了这样一个环节,明面上是改口茶,实际上就是当众给谭叙已一个下马威,让她安分一点,别对齐茹玥这个后妈太过造次。
谭叙已被亲戚们连哄带拽的拉上了台,大家七嘴八舌起哄着,也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