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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云止取回了魔剑,她尽力避免与昆澜长时间肢体接触,每一晚都分房睡,越来越把自己当做一个没有感情的剑鞘。
她身上冷漠的气质变得越来越明显。
当她提着剑走向正殿,至善一路都在愤世嫉俗,唾弃人族,还怂恿她和昆澜解契,因为昆澜有人族的血统。
云止懒得理会,但重复听太多遍她也会烦,反问道:“你是害怕我和她生一个混血小孩吗?”
至善回答:“你生还是她生,都不行!”
云止只用一句话平息了至善的怒火。
“我们还是第一次达成一致呢。”
至善心情大好,感叹自己与主人的默契变深了。
它大赦云止,允许她每次多活几分钟。
处理政务的时候,云止习惯把至善收进身体里,免得分心,她现在能连续办公十五分钟,效率比之前提高了不少。
批完所有奏折,夏芝随之告退,她后脚刚要离开,被一道空气墙拦住了去路。
眼前突然出现一身黑色斗篷。
她只看得见斗篷。
达虚不请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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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前,沐善在深渊底下抛下云止,提前消失,达虚从她那儿得知重要情报。
“魔主现已取得魔剑,但承载不住魔剑的能量,频繁受死亡之苦,很容易把痛苦之源归咎到人族身上。”
“我不见得她对人族有仁慈之心,昆澜退位在即,济世宗即将失去这座大山的庇佑,魔主更没有心软的理由了,你现在找她合作,几乎不会碰壁。”
达虚观望了两天,尤其在意云止能与魔剑融合到何种地步,发现进程缓慢,尚且对它构不成威胁。
这一次谈判,它做好了充足准备。
比如说,它早就预料到,云止会召出魔剑,把空气墙砍破,或许会指责它的莽撞,或许会指责它不顾礼仪。
没想到云止对它冷笑一声,“我今天只想处理内务,不想展开外交,你走吧。”
难道它来的不是时候?
这点拒绝难不倒达虚,它扬言道:
“魔主,如果我杀掉一半魔族,这是不是意味着,你的内务也会减少一半,更有时间和我交流了?”
开口既挑衅,云止懒得多言,直接出招劈开它的斗篷,达虚身体被砍伤,流出水银一样的金属状液体。
那些水银暴露在空气中没多久,又被吸回到身体里,云止从暴露的伤口看出隐形怪的一部分本体。
红色的黏湿的雾,不知形状,无论是抽象的比喻还是具体的描述,都表达不出她第一眼看到那团怪东西的恶寒。
“怪不得你要隐去身体,不得不说,用丑来形容你都算恭维你了,你长得简直惨绝人寰。”云止尽量客观的阐述。
达虚不介意被砍伤,能愈合的伤在它看来根本不是伤,它直言此行的目的,每一个步骤都说的很清晰。
“我想要与魔族合作,进攻修仙界,灭绝此界的生机,收割能量开启一道永恒的虚空之门,连接你我所在的星球,再让人间变成炼狱,生成源源不断的怨力供给,魔族可以自行取用。”
听起来是要打造传送门,把这个世界当做耗材,云止目光警惕,问:“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域外天魔,是你的同类,在另一颗星球上生存,与你的星球相距甚远。我对这颗星球没有称霸之心,你要是想主宰这颗星球,我可以提供帮助。”达虚谦虚的说。
听到“同类”这个词,云止在心里打了问号,她只关心最核心的利益。
“人间炼狱所产生的怨力补给,魔族不能独享,只能与你分一杯羹,你所承诺的切实好处是不是太少?”
达虚回答:
“这个世界从未有过魔族飞升,即使是你也不例外。我可以对所有魔族永久开放虚空之门,提供一条通往外界的渠道。”
这句话说到了云止的心坎上,但转念一想,心中又亮起新的警戒。
“听起来是我占尽了便宜,既能在你的帮助下,当天下共主,还能避开飞升雷劫,带领魔族去新的世界。但未来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美好吗?”
“最有可能的一种情况是,你把我的部族当做开采怨力的矿工,每年只放出少量名额前往异界。如果所有的魔族都靠虚空之门迁移走了,你的谋划岂不是要落空?”
这场谈判最不缺的就是坦诚,达虚反过来劝诫云止。
“你这么想,格局未免狭隘了。”
“哦?”云止示意它继续讲下去。
“到时候只有人间会变成炼狱,冥界和妖界受你管辖,你完全可以驱使别族去收集人间的怨力,你我都是魔族,我不想奴役同族去做这件事。”
云止听完沉默了。
达虚是真的为魔族着想,并进一步向她兜底:
“你可千万不要把我想得太高尚,我也采取过恶劣手段,这些天我频繁的派地球人夺舍别的种族,想要嫁祸给你,让你立于众矢之的,结果屡屡碰壁,还好你不怎么关注外界消息。”
云止不免好奇。
“魔族风评那么差,但凡有夺舍事件发生,大家都会第一时间想到是魔族干的。你怎么会失败呢?”
达虚的语气有些惆怅:
“一开始是夺舍鬼族,我特意找来一群对灵异事件感兴趣的地球人,没想到他们只是叶公好龙,真真切切的看到鬼,看到地狱,没两天就被吓死了。”
“夺舍妖族就更不用说了,有龙王的事例在先,妖族警惕心变强,夺舍者很容易被发现,基本上当天都被处决了。让我很挫败。”
换做是往常,云止可能会幸灾乐祸的笑出声来,现在的她为了削弱死亡带来的痛苦,不太有激烈的情绪了。
这种状态云止不知是好是坏,她理智的那根弦一直绷得很紧,无法做到真正的松弛,紧皱着眉开始质疑:
“你分享这桩丑事,是不是想让我放松警惕,降低防备,让我做出不真实的判断:行动失败的人想必本领也不高。”
达虚解释道:“身为盟友,我只是想和你拉近关系。我在践行沐善交给我的谈判技巧,沐善说,比起一味的给予好处,适当的暴露弱点更能获取对方的信任。”
云止说:“既然她有那么多谈判经验,为何不陪同你一起来?”
“她太累了,被追杀了太多次,精神上还没缓过来。”
达虚曾送给沐善一枚时间之砂,察觉到沐善今日在频繁的动用,少说也有几十次。
看来当说客的风险也不小。
“被谁追杀?”云止想不到沐善这样友善的性格会有仇家。
达虚当时也问了同样的问题,想起沐善所说的话。
“是昆澜。昆澜不知是怪罪她把你带到取剑地但没有把你带回来,还是单纯怪罪她把你带到了取剑地,总之就是看沐善不爽,必须当场泄恨。顺便一提,你会觉得这是爱吗?”
云止深思了一下,摇了摇头。
“这更像是私欲。”
“我对沐善印象尚可,如果沐善哪里做得不对,我会亲自教训一顿,而不是昆澜代入我的立场,觉得沐善该死,并亲自行刑。”
当然她也没有责怪昆澜。
“昆澜也是想为我伸张正义,有这份心已经很不错了,她视我为一体,冒犯到我即是冒犯到她,所以爆发了,事后也没有向我邀功,应该是当寻常小事来处理的。”
她对此事毫不知情,没有想到昆澜的爆发力那么足,连杀几十次才肯罢休,难道成为了半魔,解放了一部分天性?
她当前对达虚的好奇更大,“你为什么对爱这个概念感兴趣?”
达虚说:“我所在的星球,很长一段时间是人族称霸,我族生存条件恶劣,人族却活得高枕无忧,我恨习惯了,对爱很陌生,想了解一下。”
明明域外天魔的实力那么强,也曾有过和她类似的境遇。
云止突然生出很强的疲惫感。
“达虚,你有没有觉得,魔族无论在怎样的处境下,都活得很被动。我们的生存机制是调动人族的情绪,多半是负面情绪,吸纳其中的能量。”
“这难道是魔族存在的真相吗?我的身体仿佛被用来承载人族的余毒。尽管多数人族短寿,但魔族像是人族的伴生,单方面依赖人族,我想要带领魔族抵达新的世界,寻找一种新的可能。”
“所以你答应与我合作?”达虚读出云止的画外音。
“是的。”云止答应的很爽快。
达虚拿出事先拟好的两份同盟确认书,让其漂浮在空中供云止浏览明细。
它早已签好名字,把笔递给云止,等待这份文书生效。
云止飞快署名,保留一份确认书收进储物戒里。
事情进展的太过顺利,达虚感到不安。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制定战略攻下两大修仙门派吗?”
云止没考虑的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