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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事情败露,暴君为了揪出凶手选择无差别扫射,让夏纱野和小弟们背了黑锅,而他们成功逃过一劫……
  “……是你们。”夏纱野眯起眼睛。
  艾伦点了点头:“我很抱歉。”
  “抱歉?”夏纱野冷道,“我的朋友差点死了。”
  艾伦道:“所以现在是我们报答你的时候了,让我们成为你的一份助力吧。”
  “艾伦爵士,你——!”安东上校不可置信道,“你是多年重臣,你居然胆敢背叛领袖?”
  艾伦轻轻叹气:“我虽然被叫忠臣,但不是愚忠,更不是安东上校你这样被权利熏得找不着北的奸臣。而且……”他道,“而且,我的女儿在他继位那天只因为要坚守岗位而没给他倒酒,被他一脚踹下了城楼,当场毙命。他可能都已经不记得了吧。”
  “到底还是为了私情。”安东上校冷笑。
  “安东上校,如果他那天杀的是你那位年轻貌美的副官,你恐怕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事不关己了吧。”
  安东上校脸色登时一寒。
  艾伦这才转头对夏纱野道:“血腥暴君往城中悬崖那边逃了,快去吧,她就交给我们来对付。”
  夏纱野没有再说,枪往枪夹中一塞,转身就走。
  呼啸的海风卷着浪潮一阵一阵地拍向悬崖。
  黑夜里深不见底的海水,如同巨大怪鱼的大嘴,正在下方饥肠辘辘地等待失足跌落者。
  从帝都最高的悬崖跳下去的话,大概不会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夏纱野的衣角被吹得左右翻飞,额发将视野扰得看不清前路,可她如炬的目光还是牢牢锁住了悬崖边的人影。
  身披红袍,金饰优雅奢华的遍布全身,权杖,以及那枚象征着帝王绝对权利的传国星星戒指。
  他不像一个负隅顽抗的亡国帝王,而是一个优雅的诗人,那份从容就像他是即将发生的一切的记录者,而不是遭受者。
  哪怕夏纱野已经到了他的身后,他也没有回头。
  “……啊,下雨了,竟然下雨了,真是应景。你说,雨水是甜的,还是跟这片大海一样,是咸的?”
  “看着我。”夏纱野道。
  “不对,大海现在填满了化学废水,所以应该早就不是咸的,而是苦的了吧?”
  “看着我。”
  “皇宫里好吵啊,都这么久了,他们怎么还没有打完?都影响到我在这里赏海景了……”
  “我让你看着我!”
  夏纱野一把拽住暴君的后领,扯着他让他转了个身面向自己。
  本就不大的悬崖落脚点在二人更朝后一步后变得更加狭小。
  “……看着你就看着你,这么凶干什么?”暴君慢慢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敌意,他还是眯着红色的眼睛笑着,“这就是你对待君王的态度么?你想死了不成?”
  “你算哪门子君王,”夏纱野道,“你的国要亡了。”
  “……好像的确是这样,我的军备力量都在太空打仗呢,就凭宫里这些三瓜两枣,恐怕不是你的对手。”与说话的内容相反的,暴君没什么危机感地笑了笑,“那,你现在抓到我了,你想怎么样?”
  “……”夏纱野道,“我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是谁?”
  “嗯?什么?”
  “你、是、谁。”
  “我是血腥暴君啊?”
  “你不是。”夏纱野道,“我在地下看到了那具白骨。你不就想让我看见那个吗?”
  暴君笑着的表情慢慢松开,变成了很淡很淡的弧度。
  “最开始,我想用我的美色色诱你,但你无动于衷,后来我想着用你喜欢的人激怒你,但你还忍住了,再后来,我干脆就直接引导你打开那扇通往地下的暗门,谁想到你居然受刺激过头,直接晕了过去——我的计划真是没有一处如意的。你的马子为了保你也是真的拼了命,我为了不误伤他,只好放你走了。”
  “不过还好——你还是一个人找到了这里。这叫什么?命运?”
  “我在问你,你是谁。”夏纱野依旧显得无动于衷,“最开始的血腥暴君死了,你悄无声息成了二代血腥暴君,还没有惊动任何人,你是怎么做到的?你耳朵上没有拟态遮罩。”
  暴君一愣,似乎有些失望:“什么啊?你来就只是为了问我这么无聊的问题么?你……还是没有想起我吗?”
  夏纱野皱眉:“…你认识我?”
  “对。”
  “在实验名单上?”
  “怎么会。”暴君笑了,“你见过所谓的实验名单吗?”
  夏纱野见过。
  很小的时候,负责管理他们的人每天都会在名单上涂
  涂改改。夏纱野的头像那一侧总是非常笔迹鲜艳。
  “那你记得在你头像左边……有一个人吗?他是笔迹第二多的。”
  ——轰轰轰轰!
  像是大脑被雪花点覆盖,失聪前的征兆是刺耳的耳鸣响个不停,最后逐渐形成一个永恒的点。
  夏纱野瞪大双眼,层层记忆被唤醒时,那个点突然在眼前不断扩大——
  “这是拉里教我的。”
  “她死了。”
  “我们跟他们不一样,我们不会死的。”
  “我们不会死的,等我长大了——”
  “你走吧,永远不要再回来。”
  “我今天会死在这里,而你,你要活下去,就算只有你一个人……你也要活下去,明白吗?”
  “……”
  记忆回到八年前。
  夏纱野还被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牧场里。
  晚上,在男孩往输液囊里下毒毒死所有人之前,管理人来了一趟,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没见过的,身穿威严可怕的重甲制服,配着枪支的大人。
  言语间,只听见零星几个词语“卖价”“战场”“黑拳”“试水”“出荷”,管理人在旁边卑躬屈膝地赔笑。
  “大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们这儿的都还没训练好呢,你要拿去打地下黑拳是没什么,就怕给你丢脸。”
  “丢什么脸?输了就是活活打死,死人谁管他?挑两个你们最好的苗子来,我拿回去养几年。老子有的是钱。”
  管理人随手从笼子里拽起一个小孩的胳膊,把它拖出来抓在手上左右给军官摆弄,如同在抓小猫小狗。
  “这个太瘦,不行。”
  “这个一看就没种,不行。”
  “这个太小了,老子是要养它打拳,不是要给它当爹。”
  “这个……”
  提前得知消息的男孩跑来一把拽住夏纱野的胳膊:“前面来了一个买家要买我们去打拳,好像输了就会被打死!”
  “那怎么办?”
  “跑啊,躲起来,等他买完我再通知你回来。”
  “那你怎么办?”
  “我体格瘦,他看不上我的,放心吧,快去。”
  夏纱野只能点头。
  可这里就这么大点,别的地方有警备机器人把守,她又能跑去哪儿呢?
  她只能离出声的那地方远一点,再远一点……不知不觉就缩到了角落。
  明明从不知道死亡,人却本能地畏惧死亡,手脚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好想离开这里。好想离开。好想逃。好想逃。好害怕。好可怕。
  “……妈妈,这里好臭。我不能出去吗?”
  突然,轻快到与这里的环境不符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夏纱野抬起头,看见高高的围墙之上,站着一对衣着华丽鲜艳的母子。
  那个少年有着一头柔软富有光泽的头发,皮肤白皙到像是天使降临,嘴角弯弯地翘着,眼睛也弯弯地眯着,举手投足带着这里的孩子从未拥有过的那种优雅明快。
  夏纱野从没见过天使。
  但那一刻,天使二字似乎具象化了。
  她像一条阴沟里的老鼠,看着一身白的少年有些不舒服地揉了揉鼻子,随口挑剔这里的空气,仿佛他闻过比这好一万倍的空气。
  但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前,夏纱野以为空气的味道本就这样。
  他宝石般浅金色的眸子漫无目的地扫过底下一排一排的格子,那里关着等待进入发情期的Alpha和Omega们,所有他们的衣服是完整的,就好像只是住在有些逼仄旅店的旅人。
  “妈妈,他们为什么住在这么小的房子里?”
  他的妈妈慢腾腾地说:“他们没钱,穷。”
  “……那我们不可以分他们一些钱吗?反正我们的钱多到用不完。”
  “傻孩子,穷人之所以是穷人,就是因为你给再多钱他们也不会加以利用,一群只会好吃懒做的无药可救之徒,更何况,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穷人,你都能分钱给他们吗?”
  少年似乎陷入思考,不做声了。
  他的目光就这么游离在半空,最后……定格在角落的夏纱野身上。
  那目光明明毫无重量,可夏纱野却仿佛感到被千斤重的东西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