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呢?”
感觉男人的状态极差,孙老二也不敢多嘴了,小心问:“什、什么?”
无声的眼泪一滴接一滴落下,赵静群问:“他们依赖我活着......那我呢.....”
他依赖着的人不在了,那他呢?
这瞬间,孙老二忽然心领神会,拍腿道:“赵哥!哎哟您看你这闹的,嫂子还活着呢!”
*
宋郁丛收到陶柠病危的消息时,正在外省做一档歌唱综艺的准备,因为是保密式的,需要没收手机,等他收到消息把综艺翘了连夜赶回海州时,陶柠已经送入了手术室,而且手术结果是必须要立刻进行骨髓移植。
宋郁丛的骨髓是目前唯一能够与陶柠配型的。
因为从小到大都被当作真吸血包的记忆,宋郁丛患有严重晕血、贫血的症状,而且极度抗拒针头,对这些事情都有PTSD倾向。
再次,他无故放综艺鸽子,那档综艺是当下最热门的歌唱综,基本上只要参与了的歌手不说大红大紫,未来也都小有名气了。
宋郁丛的秘书兼经纪人知道他一直以来的梦想,觉得因为这次一个资助人的骨髓移植手术耽误行程,权衡利弊来讲非常不值当。
经纪人劝他要不要再考虑时,宋郁丛只是翻白眼说:“少废话,我还缺他那档综艺么?而且谁告诉你陶柠只是我资助的人了?”
“???”
经纪人不明所以,结果下一秒,就看见这个很难伺候的豪门二代面红耳赤,有些别扭小声道:“他...是我爱人。”
“......”
宋郁丛换上曾经百般嫌弃的蓝白相间的手术服,最大码的型号对他来说仍旧有些小,脖子上那串闪着微光的金项链露了出来,那双美到凌厉的凤眸看见病床上躺着的陶柠时,刹那间柔和。
随后,他转过身,毫不犹豫进入检查室。
——此后我们血液交融,永不分离。
几天后。
陶柠被推入无菌层流病房,进行骨髓移植的预处理阶段。这个阶段需要大量的化疗清楚他体内的异常细胞,同时用药物抑制免疫系统,避免身体后面排斥宋郁丛的供体细胞。
这一整个过程非常痛苦,所以陶柠的头发被剃光了,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美丽。只是因为一直昏迷不醒,看起来像童话里的睡美人。
医护人员感慨:“没醒也好,暂时不用受那些遭罪的痛了。”
等两周过后,便是干细胞移植阶段。陶柠转入了重症监护室。
而赵静群站在外面,痴痴地看着里面,他已经站在外面几天了,因为赵静群生怕他一眨眼,陶柠整个人就像梦里消失不见了。
期间赵父赵母来闹过,他们二位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骂他不争气骂他竟然跟一个男的厮混骂他为了这个男的不像个人样。可从头到尾,赵静群都无动于衷,只是痴痴地看着监护室内。
再后来,赵父赵母便失望地离开了。一开始孙老二也来劝,慢慢的也不来了。直到移植手术要开始时,孙老二过来送个饭,结果把医院上下都找遍了,都没看见赵静群的踪影。
“奇了怪了,赵哥去哪儿了,这几日每天跟个鬼似的在外面守着,难不成今天想通了,肯好好吃个饭怕自己饿死见不着嫂子了?......”
......
“施主,从山脚到长明寺佛前,一共一千五百一十个台阶。二十年来,贫僧见过众多前来祈愿所爱健康的信徒,却仅有十分之一做到一阶一叩首求来平安,因为众生认为举头三尺有神明,心灵则诚,花钱亦可消灾。”
“为一人无视世俗目光,叩满一千台阶者,寥寥无几。”
赵静群说:“我愿意。”
山脚下的老和尚看着眼前状似大病初愈的男人,指了指天,笑道:“每叩一台阶,便默念你心之所想罢。不过,暴雨将至。愿施主心想事成。”
起风了,海州的初春总是多雨,路人遇到这种天气会跑回家躲雨去了。但闹中取静的长明寺却依旧香火不断,因为这是华国四大灵庙之一,传闻中只要向这座寺庙诚心许愿,无论是求财、求婚姻、求健康......均可心想事成。
有一对夫妻带着小孩想去长明寺还愿,在山脚下,小孩却指着一个人问:“爸爸,妈妈,那个人在做什么?”
这对夫妻看过去,却见一个身量极高的男人正跪在台阶上,双手合掌,食指抵住鼻尖,嘴里不断喃喃自语,下一秒,他虔诚地叩首。
再下一秒,他起身跪在下一阶台阶上,再次双手合掌默念。
因为这个画面实在太罕见了,渐渐的,围在这个奇怪的男人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但没有人上前去打扰,或许,是他周身的虔诚与脸上的泪看上去太过心惊了吧。
有人靠近,听清了这个男人念的话——
“佛祖保佑,愿吾妻陶柠平安。”
他一跪拜。
“佛祖保佑,愿吾妻陶柠平安。”
他一叩首。
“佛祖保佑,愿吾妻陶柠平安。”
他一跪拜。
“佛祖保佑,愿吾妻陶柠平安。”
他一叩首。
“佛祖保佑,愿吾妻陶柠平安。”
......
“佛祖保佑。”
无视狂风骤雨和额头上的鲜血,赵静群虔诚地跪下,喃喃道:“愿吾妻陶柠平安。”
一千五百一十个台阶,从山脚跪到山头,从旭日拜到黑夜,从暴雨求到天晴,他愿意。
第100章
克服排异反应并清醒, 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陶柠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张五官苍白平淡的面容——这张脸曾在他的梦里出现过,那个曾与他隔着蓝色玻璃相望、后来又抱着婴儿的他眺望地球的“人”。
......他又做梦了吗?
“没有。”这个人笑了起来, 声音像一缕很淡的风,只要微风吹过, 便不会留下踪迹。如他没有任何特色但组合在一起刚好的五官,再配上他恰到好处的身高。
而正是因为这个人从外表看起来每一点都恰到好处, 才显得不同寻常,让人感觉心理上的不适。如果一定要形容,就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东西, 没有任何属于一个人的特点。
他浅浅地笑着,脚步轻快靠近陶柠,“你没有做梦, 510......你在抗拒我, 是不欢迎我来么?”
周围的一切都异常安静, 陶柠突然发现, 外面医护人员的走动声和交谈声全部不见了,世界安静得近乎死寂, 只有医疗机械仍在运转,还有输液袋里的葡萄糖水正在缓缓下落。
“......你究竟是谁?就是你一直在假扮宋珩?”因为连续几十天没说过话,陶柠的嗓子很哑, “......510,又是谁?”
“刚醒问题就这么多?”像是感觉不到陶柠的警惕似的,这人自顾自地坐在床畔,双腿交叠,支着下巴浅笑,虽然反问句, 但语气里有些似有若无的无奈。“这么一看,还是你的最开始的性格可爱一点。”
“......”陶柠脸色微冷。
“好吧,我回答这三个问题。首先,是我假扮的那个叫宋珩的人类。”这人的指尖轻轻敲着病床的边缘,说话依旧像一道很淡的风,没有多少起伏,“其次,510这个号码是你的名字,最后——”
他抬眸与陶柠注视,“我叫埃尔法,是创造你的人,如果按照人类通俗的话来讲,我应该是你的父亲。”
埃尔法本以为会看见陶柠难以接受的表情,但半晌过去,病房内只有长久的沉默。陶柠既没有大喊大叫说你在胡言乱语,也没有知道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后的恐惧,平静到仿佛他在回答吃不吃饭一样的问题。
这倒是让埃尔法有些小小的感兴趣,“你不害怕?”
“害怕有用么?”
完全没意料到是这种回答,埃尔法那张平淡到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显然愣了一下,随后房间内爆发出一阵长笑,片刻,埃尔法止住笑声:“510,你实在太有趣了,我收回刚才的话,你现在的性格也很讨喜。”
陶柠说:“你能不叫我510么?我很不喜欢,因为我有名字,陶柠,陶土的陶,柠檬的柠。”
“你生气了?”
陶柠面无表情。
埃尔法笑着说:“陶柠,在这个地球上,乃至全宇宙,我都是最了解你的...嗯,姑且算是人吧。”
脸上的笑意渐淡,埃尔法站起身,不疾不徐走到窗前。现在已经是深夜,街道上空无一人,唯有这座装载人生老病死的医院灯火通明。埃尔法同时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和人将死之时的叹息。
“你很喜欢数学吧,陶柠。”埃尔法说,“那不知道你是否关注过与古生物有关的消息。人类公认在十九世纪第一次发现恐龙化石,那是你们初次窥见上亿年前的痕迹,自那以后各种演化说纷呈沓至,据我所知,其中最著名的学说是一个叫达尔文的人类提出来的。他认为人是通过变异、遗传和自然选择从古猿进化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