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密的鲜红血珠缓缓沁出、滚落,随即更多的血珠涌出,汇聚成蜿蜒而下的溪流,滴滴答答,给这张白皙的脸上起?从未有过的重彩。
脸上很痛, 邬也轻轻吐气,胸闷好像有所缓解。
他感觉自己触摸到自由的边缘,那真是美妙, 他的脸,他变得丑陋的一张脸,不会再吸引任何外界的视线。
变丑了……别人看见他, 就会直接移开眼睛。
他无?需躲避,不用反击, 所有的束缚都会离他而去,因为他已经失去被捕猎的价值。
邬也笑着?抬刀,还欲转换角度划下第二道?伤痕,祁乐一脸惊恐, 死死握住他的手?腕,“小也!你做什么!”
“松手?,祁乐,”邬也语气冷淡,半边脸蒙上血色, “我在救你。”
“你喜欢我,不过是被我的外貌和香气勾引,你已经成为瘾君子,想?要好好活下去,就戒掉我。”
祁乐要疯了,他之前?跟邬也说的话?,邬也好像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从来没有介意,他自愿被邬也钓,他心安理得地接受邬也给予的任何,为什么邬也会执着?于毁灭自己?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祁乐攥紧邬也的手?腕,从邬也手?中夺刀,居然费了一番力气,才让刀“叮当”落到地上。
“唉……”邬也扯唇笑了下,他握着?的刀第二次从手?中滑落,他真讨厌这种感觉。
过去只有两种性别的时?候,他是弱小的男生,现在多了三种性别,他仍是弱小的Omega。
“算了,祁乐,你看看现在的我……”邬也甩开祁乐,用手?背抹过侧脸,他盯着?这片鲜艳的颜色,感觉自己的神经在兴奋跳动。
祁乐不看邬也,将?刀带走,狂奔出去找医药箱。
邬也划的伤口很长也很深,他要先给邬也紧急处理,止血,再送邬也去医院,伤口可以愈合,失控的一切也能?挽回。
邬也无?聊地站起?来,手?捂着?脸,血滴下来弄脏了祁乐的房间地板,他抽了几张纸盖住,那条叫琥珀的猫标本双眼炯炯有神,看着?正在破碎的他。
他身边都是神经病,邬也想?,那怎么自己也开始发病后?,这些人反而无?所适从了呢?
祁乐回来之前?,邬也摸着?自己亲手?割开的肌肤,血很温暖,弄湿他的指尖,止不住地往下流,好像这张脸承受的爱意与恶意都随之流走了。
“不要……”邬也推推要给他止血的祁乐,“这样就好,我很舒服。”
祁乐的手?在发抖,他难得选择不理会邬也,清洗伤口,碘伏消毒,压迫止血,一个步骤接着?一个步骤,不能?弄错,否则邬也会疼、会哭,他不能?让邬也吃一点苦。
事实上,邬也根本无?所谓,神色恹恹,由着?祁乐摆弄,唇色因失血而更为苍白。
“去医院,”祁乐抖着?手?按平敷贴边缘,“小也,我们去医院,给医生看下,不会留疤的。”
“不想?去。”邬也冷淡地说。
但他也知?道?自己拗不过祁乐,快成熟的Alpha轻易将?他拦腰抱起?,叫车,塞进去,报出医院的名字,车门关上。
特区最?好的医院,也就是荣家?的医院,邬也小时?候移植心脏,分化时?检查身体,都在那里进行,他很厌恶回到那里,见证他所有软弱的地方。
但他总是不得不回到这里。
“小也,你在这里等我。”祁乐拽着?邬也,将?眼神漠然的少年按坐在急诊。
他自己则脸色煞白,出了一身冷汗,毁容的是邬也,他却是恐慌的那个,胡乱拦住路过的医护,要他们给邬也缝合。
邬也好笑地看着?祁乐与医护争执,余光瞥见一道?身影,那人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向他走过来。
“小也?”白与墨在邬也身边坐下,转过来困惑的眼睛,“你怎么了,脸……?”
“你现在是白墨,还是白砚?”邬也看着?他。
白与墨愣了愣,他脸上精心维持的一种轻松感瞬间崩塌,想?笑,却笑得虚假,想?哭,却哭不出来,最?后?半张脸笑,半张脸哭,显得无?比诡异。
“不管你现在是谁,都不要这样了,”邬也掀开敷贴,向白与墨展示自己的伤口,“我已经不好看了,所以你不用再觉得,我做什么都是对的。”
白与墨瞪大眼睛,“小也,谁这样对你?”
“我自己,”伤口还在流血,不好再弄脏医院地板,邬也将?敷贴贴回去,“小白,你还是很好看,我不如你了,你可以为自己而活。”
白与墨身体发冷,胸腔里的心跳在渐渐停止。
他把邬也的美貌奉为信条,他努力向邬也靠近的道?路,就这样被邬也截断,怎么能这样?邬也怎么能不好看?那他过去所坚持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邬也居然能?将?自己的美貌随意丢弃,他不知?道?白与墨整个人都是为他而活?白与墨怎么可能?为自己活,他人生的价值都是因为在小时?候得到了邬也的肯定!
“小白……”邬也站起?来,走到白与墨面前?,俯身扶着?白与墨的肩膀,抬起?这张表情?扭曲的脸。
然后?邬也低下头,将?自己冰凉的双唇送了下去,白与墨的嘴唇和他一样凉,真特别,他总是被那些男人烫到哆嗦,他亲着?白与墨,却少有地感觉到安心。
唇齿相?贴,白与墨太僵硬,邬也差点感觉自己在亲吻尸体,或者说,他确实在亲吻白砚的亡魂。
两颗心脏曾经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靠得更近,但并不是所有依偎都能?取暖,邬也和白与墨贴在一起?,越来越冷。
他觉得自己已经做了够多,慢慢分开相?碰的唇,睁眼看见白与墨,男生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终于溢出真实的泪水。
“你说我比你好看?”白与墨痛苦地说,“那我不如去死!”
邬也叹口气,深深明白,自己跟神经病说不通道?理。
他疲惫地甩了白与墨一巴掌,“不要让我背负你的命,白与墨,我没那个义?务。”
白与墨的脸偏过去,许久都没反应过来,他怔怔地望了邬也许久,直到祁乐带着?医生走过来,给邬也的伤口缝针。
真是一条恐怖的伤疤,横亘在邬也精致的侧脸上,像白瓷出现一道?裂痕,你还知?道?这是无?法修复的痕迹,完美不复存在,如今的破碎便显得愈发惊心。
不再是讨人欢喜的美丽,不再是引人疯狂的美丽,所有观者都被强迫直视毁灭本身。
毁灭面前?,懦弱与虚假都会无?所遁形。
“可以了,”医生剪断缝线,安慰邬也道?:“现在有很多手?段可以祛疤,能?帮你恢复的,不用太伤心。”
邬也抚摸自己凹凸不平的侧脸,笑了下,说没关系。
“你们两个不要再用这种崩溃的眼神看我了,”他跟祁乐和白与墨说,“我不会祛疤,就让它留在这里,我受够了被‘漂亮’两个字困住,如果你们真的喜欢过我,就恭喜我。”
“不……小也,你误会我了。”祁乐满心痛苦,他不知?道?该怎么让邬也明白,他喜欢他怎么可能?只是因为脸?
“不值得,”白与墨看上去好了一些,他问邬也:“小也,你在报复我们吗?我刚刚跟茶累聊过,如果是因为那些伤害你的人,不值得。”
“是……不值得。”邬也低头回着?荣傅的消息,随口说道?:“再见,我走了。”
白与墨拉住了邬也的手?,他还有很多话?想?说,怅然道?:“不是的,小也,你以为你失去美貌,那些人就不会再用下流的目光看你了吗?”
“你明明还是那么……”白与墨顿了顿,他也在和自己建立多年的信念斗争。
邬也变得不好看了吗,可能?吧,然而刚刚那一瞬间,他心里其实萌生了舔舔邬也那道?伤疤的想?法。
可原本白与墨觉得,他喜欢邬也,是因为邬也最?漂亮。
“不对……我现在不会离开你的,小也,”最?后?白与墨咬着?牙说,“我是普通人,闻不到你的香气,我喜欢你,从小时?候开始就喜欢你,心脏给你,只是想?你活下去。”
邬也看了他一会,说谢谢。
白与墨可能?以为他割破自己的脸,是为了逃离过去的不堪,走入新的生活。
其实也不是的。
就像一个快要溺水的人,在不停地挣扎,拼命仰头吸入氧气。
但最?终的结果还是溺死。
邬也快步走出白与墨和祁乐的视线,拖着?虚软的双腿,扶着?墙壁缓缓蹲下。
意识变得模糊不清,眼前?阵阵发黑,熟悉的燥热感席卷身体。
怎么会……才过去多久。
他的热潮期来了。
一个不检点的Omega,频繁接触不同的Alpha,自然就会遭遇频繁的热潮期。
都勾引了那么多Alpha,腺体催促身体快点做好受孕准备,随便哪个Alpha都好,留住他,进行完全标记,一定会受孕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