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像是失心疯一般,原先他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不想去细想其中缘由,重来一次,他居然做到了对那个女人没有一丝留念。
贺大仔勾唇自嘲,还真是应了她的话,冷漠无情呢。
“走,去菜地。”
半晌后,贺大仔抬头,就看到贺存从厨房里出来,手上还拎着几个竹篮,一身短打,一个草帽,脚边上还有一个小锄头。
他这二叔,可真是……
“行~听你的。”贺大仔懒懒散散起身过去,眼前一黑,就被扣了一顶草帽。
“带上,别晒黑了。”
贺大仔看了眼他脚边站着的小孩,小帽子,儿童自行车,“我又不是小孩子……”
“都差不多。”贺存笑着看了他一眼,将手上的篮子递了过去。
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南边叛乱军起义了,之前赈灾派来的大臣,未得民心,是第一批祭天的,随即附近的县城一个一个的乱了起来。
自此,这个导火索,拉开了这场各方谋划已久的战争。
据他所知,江南这边是五皇子的势力范围,可私下却是三皇子的人掌管兵权,真是有点意思,其中其他势力交杂相错。
这些年稳居高位的太子,听闻这人有几分算计人的本事,一直默默派人关注着江南,当然岭南这么大动静,他不可能不关注。
不过,当初沈温书离开临安城后,他故意将重心移到青州城,之后贺轩上任,他的人做事更加缜密,粮食练兵这些事旁人无从得知。
临安城少有外人来,就算来也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最关键的是,有外人来,想要摸清贺家的底细之前,就已经被看穿底裤了。
谁来找事,就派人出去给别人找事儿。
长期以往,就没人来找事了,毕竟贺存出手就不只是回访了,连皮带本都得讨回来。
每次派徐八徐九出去处理这些事,他们两人都没想到还有这么个赚外快的小道,看来以前还是狭隘了。
轻舟绿波,小小的木船上,带着帽子,身披雨衣的两人,静坐垂钓,时不时翻出水面的肥鱼,鱼尾拍打着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船舱里,小孩逗着黑狗,火炉上的热茶,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地上还有一筐木炭。
温热的陶罐锅底里,炖煮着新鲜山货,淡淡的药材味飘着。
烟雨朦胧,山水一色。
船只在水面上停留着,木桶里蹦跶的鱼,这神仙日子也太好了。
看山看水,看日月。
“二叔,我要去汴京一趟。”
“嗯?”
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打落了刚上钩的鱼儿。
要去,不是想去,贺存顶了顶腮帮子,“去吧,我在家等你们回来。”
“好。”得到回复的贺大仔,惬意的靠在椅子上。
即便这一世,贺家人已经和上一世不一样了,可有些人不得不防。
眼前这种日子虽好,可外面那堆破事没结束,他就不安心。
斜风细雨之间,绿湖轻舟,三人一狗,在船舱里喝着热茶,炖着热汤,烤着烧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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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十一月,西北的天气越发严寒,早晚的风刮得人露在外面的皮肤生疼。
好不容易见上一面的贺子安蹭到韩则帐篷里,哈着气让冰凉的双手暖和点儿,“哲哲,你这儿还有吃的吗?”
“我手里的都被吃完了,早知道就多带点儿了。”
贺子安说完,神色懊恼,就只剩一点儿酱料了;大锅饭吃了几个月,想念自家父亲做的饭菜了;而且截止目前为止,城里不多的几家贺家酒楼,他都吃够了,有点愁。
急忙整理衣服的韩则,拉下袖子遮住伤口,笑道:“想老师了?”
“想啊,都几个月了,我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没回去。”贺子安瘫在椅子上,很是感慨,“也不知道我爹一个人在家无不无聊?”
“幸好,家里还有一个小孩,不然他一定很无聊。”
韩则听到他一个人嘀嘀咕咕的,笑着摇了摇头,随即走到一遍的书架,从最底下拿出一个大包袱,“我这里一些牛肉干,还有几瓶剁椒牛肉酱,你都拿去。”
“啊!那不行!”贺子安跳了起来,窜到他身边,“你居然还有这么多!”
说罢,顺手捡起一根牛肉干嚼了起来,一脸陶醉,“嗯~就是这味!这牛肉干还得是我爹做得好!”
随即捡起一根塞进韩则嘴里,“你快尝尝。”
“你在秦将军手下还好吧?”
“嗯,别担心,我一切都好。”韩则给他递了根牛肉干,”你呢?听说徐小将军很严格,你若是觉得不适应,可以给他提出来。”
“我日子过得可轻松了,平时就和他们一起训练、巡查,还可以出去打猎,前几天我还打了东西,不过听说你出去了,下次打了再来找你。”
韩则看了只是晒黑了点儿,这才放心。“好!”
“哎,也不知道修文哥他们怎么样了?”说完,贺子安从脚底拎起一个箱子,“这个给你,你比我更需要。”
韩则看了一眼,皱着眉,推了回去,“这个你自己留着,不要随便送人。”
“我听说秦将军让你上了,战场上刀剑无眼,这个放在你这里,方便些。”贺子安没听他的,直接将东西放在桌上。
“临走前,我爹可是说了,让我照看着你。”贺子安说完,眼神一瞟,捞起一瓶牛肉酱,“就拿这个换。”
“好了,一看你就没好好休息,不耽误你了,我先走了。”说罢,贺子安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站在帐篷里的韩则,看着人消失在夜色里,低头看着桌上的药箱沉默良久,他还有家人,他得保护好自己,要把把弟弟带回岭南,要活着回去见老师。
思及此,韩则撩开衣服,鲜红一片,衣服牵扯着血肉迷糊的伤口,隐隐作痛,用酒精清洗着伤口,在撒上药裹了一圈。
不紧不慢的收拾着腰腹、手臂上的伤口。
跑出去很远后,贺子安停了下来,转身看着韩则的帐篷,踢了一脚脚下的石子,“果真和爹爹说的一样。”
一点儿都不听话,都照顾不好自己,微微叹了口气,贺子安带着东西回去了。
西北战事越发激烈了,贺子安在后跟在徐玉树身边,常常见不到跟着秦将军一直奋战在前线的韩则。
偶尔遇到一回,也是长话短说,匆匆忙忙,很多时候,他只能向徐玉树打听前线的战况,韩则有没有受伤……
他第一次觉得原来时间这么磨人。
在这里,他发现了生命的另一面,生命的脆弱、不堪一击;信仰的勇敢、坚定、不可磨灭。
跟在徐玉树身边的贺子安很快发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跟在军医后面,帮助他们救治病人,每天忙的脚不沾地。
就连后面韩则受伤,都是听别人提起,他才知道。
在他投身后勤时,秦将军身边突然冒出来的小辈,深得军心。
两军对峙时,口若悬河,能忽悠到别人自我怀疑,立场动摇;带队部下时,几度进进退退,杀伐果断,像个天生的人形兵器。
惹得不少将士,热议连连。
另一边,汴京城。
跟着贺轩躲躲藏藏的两小孩,一路也学会了不少本事。在各地的水云阁里,假借外出查账之名,到处打探消息,随便处理了不少蛀虫。
这一趟,成功打出了贺小东家的名声,什么雷霆手段,运筹帷幄、算计人心有一把好手,完全不知道自家小孩已被成功养歪的贺存,看着他们写回来的信,表示很满意。
等这些传到贺存耳朵里时,水云阁以及贺家产业中大部分员工,已经知道了贺家小主人凶名在外,惹不得。
次年六月,这场持续了一年多的混战落下帷幕。
早早收到消息的贺存,第二天召集了附近的管理人员,全员复工。
接到消息的,大家都松了口气,他们因为这场战事已经坐吃空山一年多了,大家都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听到复工的消息,很难不激动。
一个多月后,各地商队开始走动。
贺存看到贺轩从汴京城寄来的信,微微颔首。
去汴京城也不是可以,对他而已,在哪都无所谓;安排好手下的一切,贺存带着人009,还有一条狗,上了路。
余姨娘和贺心怡在青州,先行一步。
一路走走停停,历时两个月才走到汴京城。
高大威武的城墙外。
远远就看到几个孩子的贺存,心里万般感慨。时间还真是无情。
短短一年多时间,这几个小孩变了好多。
要不是看到贺子安像只招财猫一样晃着手,他都觉得陌生;从马车里冒头出来的009看了一眼,喊着人回应。
时间好像回到了从前,大家都不曾改变。
因为贺轩、徐玉树、沈温书,以及贺存自己本身有本事,贺家又回到了汴京城,一时间风头比当年贺父在时还盛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