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萱是柏瓷同桌,项院接送他放学,见过这个小姑娘。
项院打量着面前小孩的眉眼,恍惚间看到了五年级的柏陶,姐弟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虽然性格有异,但某些时刻出奇的相似,提问都像在上课。
为什么?
柏瓷鬼头鬼脑的:如果我不揪她小辫,那我肯定不喜欢她。
项院被说的一愣。
所谓日有所思夜里睡不着,当天晚上,项院彻底失眠了。
柏陶少有心事,睡眠质量非常好,擅长三秒入睡一夜无梦,课间十分钟都能睡出午休的功效。
项院倒是自小做梦打妖怪,睡觉也不安分,但因为白日总是体能消耗过渡,也没怎么体会过失眠的痛苦,高考都没这天心事重。
柏陶已经睡熟了,项院听着一旁平稳的呼吸声,和天花板上的一只夜光星星贴纸大眼瞪小眼,那贴纸还是初一时两个人比身高,她跳起来贴上去的,柏陶当然不肯干这么幼稚的事情,是自己拉着她,非要比比谁厉害。
一晃都认识十多年了。
项院轻手轻脚的转过身,不敢吵到柏陶休息,借着窗缝流淌进来的微弱月光,屏着呼吸,静静看着柏陶的眉眼。
柏陶等比例长大,五官和小时候没有什么差别,只是边缘舒展精致了些,睫毛增长了一倍,静眼看人时,眸色更深了。
项母一直夸柏陶长得乖巧又聪明,项院总觉得这两个词过于普通,但又给不出更好的形容,她只是觉得两个人从图书馆回宿舍,晚风吹起她俩的长发,路灯夹着树影打在柏陶脸上,好看的让人心空。
爱意随风起啊随风起。
心空,她俩认识这么多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看她一眼,就会莫名心空的呢。项院自己也说不好,在她还无所察觉的时候,她已经每天围着柏陶转圈圈了。
她还是喜欢逗人玩,但变得更加留意柏陶的情绪,还是喜欢跟着柏陶跑,之前是个小尾巴,现在是个说什么也甩不掉的厉害尾巴,还是喜欢把柏陶家当自己家,一口一个干爹一口一个干妈,睡衣内衣运过来几大包,塞满了柏陶的衣柜,大有准备打持久战,常年驻扎于此的架势。
惹得自己亲妈都吃醋,时不时就要问一句:人家陶陶不烦你啊。
她甚至开始试探柏瓷的态度,说着无厘头的,只有小学生会搭理的胡话。
旷日持久独角戏唱了这样久,倘若这样细腻绵长的心思能用在数学上,她大概会少挨很多骂。项院天生勇敢天生自由,大概是第一次,
体会到什么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
柏陶是怎么想的呢,月色怂恿,她第一次凑齐了这八个字。
这个问题负荷着太高的期待,只是心口游走一番,已经沉重的让人叹息,项院失神的盯着柏陶,有那么一瞬间鬼迷心窍,像是承接不住心里的分量似的,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你是怎么想的呢。
你知道吗。
有关我的心思。
柏陶一向睡得沉,那天却不知为何,被这一句耳语惊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拉回一点神志,似乎在诧异自己为何醒过来。
柏陶的眸色是真的深啊,夹着睡梦带来的水光,晃得人不知所措,项院忽然想起不知在哪本书上看过的句子。
这月亮会作弄我干傻事,你太美了,我要坐远一点。
需要坐远一点,才不会做傻事,可月色实在太美。
借着月色,项院猛地靠近,很近很近,两个人几乎鼻尖对鼻尖,黑夜中呼吸声和心跳声彼此缠绵,视线划过睫毛、瞳孔、面颊、唇齿。世界一瞬间静止,又一瞬间恢复流动,短暂的两秒钟里,柏陶眨了下眼,项院理智归位,转头错开了距离。
只差一点点。
神识比身体反应要慢一些,柏陶撑了下身子,觉得骨头发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听见项院驾轻就熟的玩笑语气,一如往常的问:你装睡啊怎么突然醒了。
如水月色给项院打了一层毛茸茸的边,柏陶睡眼惺忪,有些看不分明,只觉得她眼睛亮亮的。
项院什么时候开始心空的,谁也说不好。
但柏陶,是那个时候心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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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前段时间编辑约稿,短篇、两个女孩,因为要出版的缘故,感情戏不能写的太明显,把握分寸,点到为止。
我心说太好了,我就擅长写小学生过家家。
结果因为工作太忙,实在没时间,手头只剩下写了一半的项院柏陶。
写她俩时我好不容易争口气,学了些成年人的相处之道,项院整个人大写的不老实,动手动脚的部分实在太多,只能作罢。
苏小姐道:时间早呢,忙什么?还坐一会。指着自己身旁,鸿渐刚才坐的地方。
我要坐远一点你太美了!这月亮会作弄我干傻事。
《围城》
第19章带花见你(八)
项院昨晚在家庭群里大展拳脚,第二天一早,项母就把状告到了柏母那里,柏母当了这么多年人民教师,对于孩子不听话这事儿已经看得很透了,想来个人有各人的活法,子女的人生又不是上一辈的延续,选择不同本就是常理之中,何必强求呢。
项院这孩子,人正点子多,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得精彩纷呈,心里有主意,办事不糊涂,当父母的,实在不必插手,强行穿插自己的规划。
柏母和项母认识这么多年,知道她的脾气,表面上没扫老同桌的兴,答应帮忙调解,说服项院回归正途,乖乖踏上相亲大路。实际上心里想着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开心就好,春假里给人添堵实在不是正派角色该办的事儿。
于是她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早饭,和项院站到了一条船上。
你妈今天早上给我打电话了,说你姑奶等着呢,你要是没意见,就把手机号给人家了。
项院是被饭味馋醒的,整个人还在游离状态,正闭着眼喝着老豆腐呢,听见这话只想表演吐血给她看。
为什么,为什么人和人的对话起不到沟通的作用,我都说了我不给,我拒绝,我妈是被人下蛊了吗。
柏母在一旁听着,点了点头,立刻引来项院警觉的目光。
干妈虽然比亲妈通情达理,但她俩毕竟认识几十年了,打小穿一条裤子,怎么看都是催婚同盟军。况且当妈的似乎都对相亲这种事喜闻乐见,她没听过干妈对于这方面的见解,但从中老年群体的普遍规律来看,态度大概不容乐观。
干妈不会被亲妈蛊惑,动了催柏陶谈恋爱的心思吧。
那可是万万不行的。
项院心里一琢磨,立刻清醒了,往嘴里塞了两个生煎,打算在柏母开口前结束早饭环节,逃之夭夭。
万万没想到听见柏母说:你姑奶回去之前,你妈是不肯罢休的,要不这样
柏母抬头指了指柏陶卧室的方向:你妈那边我帮你挡着,你俩出去玩两天,费用干妈出,怎么样?
项院就着咸鸭蛋喝了一口小米粥,咂么了一下,觉得自己真是小人之心度菩萨之腹,眼睛亮了。
外面草长莺飞的,干妈说得对,大好的春假适合踏青长肉放风筝,春光怎可辜负?
项院翻了一圈朋友圈,寻了个人少清净风景好的地方,立刻蹦跶回房间,风风火火的收拾行李,把柏陶拐到了临市爬山。
临市一处森林公园前几年因电视剧取景意外走红,引来大量游客打卡,一度成为避暑圣地,这两年头风头弱了些,加上还没到旺季,几家民宿都没什么人,是个发呆看天光的好去处。
柏陶前段时间选修课期中考,加上准备田野调查小论文和近代史免试PPT,熬作业熬了一周,体力严重透支,好不容易盼来春假又和项院闹到半夜,此刻完全没有力气发表意见,被项院带着换衣服赶火车办理入住,再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空气中弥漫着山林特有的湿润木香,民宿依山而立,往窗外看去,能看见半山腰层层叠叠的绿海,柏陶掀开一角窗帘,乳白色的阳光投射进来,项院咕噜咕噜翻了个身,把头埋进了被子。
柏陶一路瞌睡,此刻完全清醒了,见项院睡得沉没吵她,翻开行李箱披了一件项院的外衣,想去林子里散散步。
山里开发程度不重,除了一条通往半山腰的公路,其他地方保留着原始山林的样貌,柏陶抬头看了好久才想起来,项院好像说过什么...东风...什么...放纸鸢,但这里树生的很高,遮天蔽日的,实在不是个放风筝的好去处。
倒是适合遛狗,边牧肯定喜欢。
她溜溜达达往前走,项院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见人不在小跑一路追上来,塞给她一瓶酸奶:你又不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