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难道只是因为依赖吗？
想不通，江临决定去打拳，至少可以暂时缓解一下心里的苦闷。
他来到之前教程路也打拳的拳馆。
冬天的馆子里人稀少，老板坐在空调下看着电视剧，台式电脑的老音响里传出些许杂音，比起营业场所，这里更像是一个家。老板看到江临，露出惊讶的表情，站起身。
“江临？小半年没见你了，怎么今天来了？”
江临低头跨过门槛，一边说：“嗯，今天突然想打打拳。”
说完这话，江临苦笑了一下，心里有太多说不出口的烦恼。他脱掉大衣，换上运动外套，系好绑带和拳套，拳头用力打在沙袋上，却似乎什么都没有打中，内心的沉重仍然没有得到丝毫释放。
他打到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终于停下手，感到筋疲力尽。环顾四周，找了个座位坐下。老板似乎看电视剧看得有些无聊，端了杯水走过来，随便搭话道：“这大冬天的，拳馆里都没人了。”
江临道谢后接过水，擦了擦汗，淡淡地说：“冬天大家都懒得出门，我还以为您这里今天没开呢。”
“哈哈，哪能不开，反正我就这一个地方可以去，一年四季都开。”老板笑着说，和江临聊了起来，“我以前也特别喜欢打拳，每次挥拳，所有的烦恼都能消失，打完以后浑身轻松。”
江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也是，工作上的负面情绪比较多，打拳确实能缓解不少。”
“一个道理。”老板拎了个板凳坐下，“那今天来也是工作上的事儿？”
“不是。”江临摇摇头，暖色灯光和老板爽朗的笑声让他感到一丝安慰。他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是感情上的事，我喜欢的人，总是逃避我。”
“感情问题啊……”老板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感触，“其实打拳和感情一样，不能总绕着走，得直接告诉他你的想法，坦诚一点。”
江临点点头，低下头，眼睛微微有些失神：“我好像一直在默默付出，以为他能感受到我的体贴，慢慢地依赖我……可是，我从来没问过他是不是喜欢我，自己也不敢去问。”
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回到前台座位：“有时候，不破不立。”他语速放缓，“打拳和感情都是一样的，得敢于面对，才能有所突破。”
回家的路上，江临反复咀嚼着刚刚的对话。好像从他决定追求程路也以来，从来没有主动表达过自己的想法。先前陶思淼告诉他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自己也想给程路也点时间来适应。
所以他只是制造机会，多和程路也待在一起，让他能完全地习惯自己的存在，让他觉察到自己的心意。
可这等待实在是漫长，自己喜欢上的人，是那个有些迟钝的程路也。
是时候做点什么了，他想。
忙碌的生活让程路也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在一次次快门的按动和一张张影像的定格中，日子很快就到了12月底。
受冷空气影响，上海最近总是阴雨连绵。潮湿的天气滋生出懒惰与疲倦，程骁把这几天的工作都改了排期，给程路也放了假，自己要去和余乐游去东京跨年。
明明才到下午，窗外的天色暗沉，像是提前进入了黑夜。淅沥沥的小雨落在地面，溅出细微水花，像是提前的试探，随之而来的是雷声、闪电，大雨倾盆。
今天是近15日内，降水量最大的一天。
程路也把房间的门窗都关紧，先前挂在阳台的衣服也收进衣柜，潮湿的触感让他不自觉皱了皱眉头。找了部经典电影，投屏到客厅的幕布，又去泡了杯热红茶，杯壁升起的蒸汽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抱起多比，揉了揉眼睛，回过神时，目光偶尔扫向窗外，雨水打在阳台的窗框上，几滴顺着窗沿滑落。他舒了口气，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准备开启一个惬意的下午。
突然收到江临发来的消息，他捧着杯子的手缩了缩，像是被水温烫到。
“在家吗？”
程路也往上面扫了一眼，对话框的页面还留在三天前：江临当时问他在做什么，他回复“在拍摄”。
此刻，他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有一瞬间的心悸，之后是纠结。不清楚江临的用意，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问出这个问题，他大概率是要过来吧？
可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雨，有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好久没见到江临了，的确有点想他。
已经习惯了没有他的生活，见一面应该也没关系吧。
犹豫许久，他还是决定求助塔罗牌，在桌上摊开，随手拿了一张，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决定。
正位的「宝剑骑士」。
他下意识点了点头，拿出手机回复江临：“在的。”
对面几乎是秒回：“上次有个U盘落在你家了，我能去拿一下吗？”
程路也挠挠头，什么U盘，他怎么没看到？但还是回复了句：“好的。”
没过多久门铃声就响起，程路也有点意外，打开门，看到江临的身上被雨打湿，黑色大衣都泛着点水光，头发也几乎湿透，他好像第一次见到这么狼狈的江临。
“我能进去吗？”江临见程路也怔在门口，笑了笑，出声询问。
“哦，哦……”程路也这才反应过来，摆手让江临进来。
“你怎么这么快？”他问。
“刚好出来办点事，路过你家附近。早晨以为是阴天，没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雨。”
江临一边说着，一边把大衣脱下，挂在门口。身上只剩了件高领毛衣还算干燥，领口处却也被打湿了。
程路也见他这副样子，又看了看他凌乱的头发，略带担忧地开口：“你要不要去洗个澡？”
“可是我没有衣服换。”江临无奈偏过头，对上程路也的目光。
被他这么一看，程路也喉咙有点莫名的干燥，支支吾吾说：“你可以先穿我的。”
江临点头答应，然后把外衣一件一件脱下，丢进程路也家的洗衣机里。只剩下一件长裤垂着，于是高大的身形，上半身结实有力的肌肉，一览无余地暴露在程路也面前。
他的喉咙更干了，耳朵也几乎熟透。
“你怎么不穿衣服？”程路也大喊，把视线转过去。
“都湿透了。”江临一本正经地回答他，然后走进了浴室，留程路也一人在原地凌乱。
江临的身体，在刚刚那几秒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和梦境里的一模一样。在那场梦里，他与江临赤诚相见，没有任何保留。
江临真是讨厌，自己好不容易放下那些见不得光的想法，却又要来撩拨他。如果不是塔罗牌已经预言，他真的要怀疑江临是成心的。
他走到厨房用冷水冲了把脸，好让自己的异常看起来不那么明显，然后去衣柜里找了一身江临能穿下的衣服。在看到内裤的时候手指愣了愣，还是没拿出来。
但很快，程路也的耳朵就又因为自己刚才的荒谬想法变得通红。
“衣服给你放门口了。”他在浴室外喊了句，视线不自觉看向玻璃门上的人影，这才发现这门居然这么透。
他回到客厅，整个人瘫在沙发上，把杯子里放冷的红茶一饮而尽，又起身去重新倒了两杯。多比跑过来，跳到沙发上，趴在程路也的腿边。
江临洗完澡之后换上程路也给他准备的衣服，略微有点小。一件纯白色的长袖T恤和一条宽松的米色长裤，倒和程路也身上穿的睡衣像是一套。
他吹完头发把吹风机收好，象征性地在程路也家的客厅扫视了一圈，在沙发靠枕下面翻了翻，然后就坐到程路也身边。
程路也见状，一脸疑惑地开口：“你找到了？”
江临摇摇头：“没有，也不是很重要。”
“……”程路也很想问问他，明明不重要，为什么还顶着这么大的雨跑过来？但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他还是没能开口，万一被他看出什么端倪就不好了。
江临的目光从程路也的身上，落到桌上的塔罗牌。他左手随意从桌上摊开的牌阵里抽了一张，放在手心里看了几秒，轻声问道：“帮我算算，这张牌代表着什么？”
程路也微微发愣，看江临还在认真地盯着那张牌：“你不是从来都不信这些吗？”
“牛顿都能信上帝，我为什么不能信塔罗牌？”江临轻笑，然后把手中的牌递给程路也看，却见他脸上的表情停滞了一瞬。
“你怎么也抽到了月亮……”
“也？”江临见他顿住，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些探究。
“没什么。”程路也摇摇头，想要跳过这个话题，“「月亮」这张牌，代表着动荡、不安和幻象。”
“我抽到这张牌，是不是能回答我刚才问的问题？”
“你想的问题是什么？”他抬起头，对上江临平静的目光。
“爱情。”
“……”程路也的指尖颤抖，沉默许久才说话，声音里带了些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努力消化掉了什么情绪，“这张牌不太好，在感情中可能代表着停滞不前，总之不太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