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双自然点头应允。
安抚好楼双,大太监小心翼翼走到皇帝寝宫门口,叩门道,“陛下,那位楼大人,为您准备了饭菜,可要他进来?”
夏时泽嘴比脑子快,只听见了哥哥给他准备了饭菜,天知道他有多久没吃过哥哥做的饭了。
真可谓是日思夜想。
当即应允,“请他进来。”嘴角上翘,继续擦地,不知道哥哥都准备了什么菜色。
哥哥的手艺,可要比宫内的御厨还好,做什么,他都喜欢吃。
大太监一听,心一下子放下来,马上转身,一路小跑回去回话。
待夏时泽反应过来,打开门寻人后,大太监早跑得没影了。
夏时泽后背顿时出了冷汗,回头一望寝宫中的一应摆设,似乎也没什么大毛病。
只是床下的符号没有擦干净。
夏时泽连忙去灭了几盏灯,反正乌漆麻黑,什么也看不见,谁会专门看看床底呢?
他站起身来,把床榻复原,抹布随手一扔,去净手后,就美滋滋等在桌上准备开饭。
楼双进门望着金雕玉砌但空荡荡的寝宫,十分不解,“怎么也没有个伺候的人?”
夏时泽尴尬笑笑,“我不喜别人近身,故而没让人服侍。”
“好,那我来服侍陛下。”楼双提着食盒埋进门槛,走到圆桌旁,开始布菜。
习武之人嗅觉灵敏,从刚才他一进屋,就能闻见这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博山炉,上面已经积了一层薄灰。
如果只是不喜欢近身伺候,总不至于不让底下人打扫啊。
楼双压下心中的不解,给夏时泽放好筷子,“快来尝尝,我做了几道你以往最喜欢吃的菜,看看是不是还是以前的味道?”
第74章
夏时泽已经很久没吃过哥哥做的饭了, 久到感觉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他刻意灭了几盏灯,室内昏黄,也就更添几分暧昧, 楼双就坐在圆桌的对面, 托着腮心满意足地看夏时泽大口吃饭。
但又禁不住分出心神来, 暗地里扫过寝宫, 无论是凭着前任内卫指挥使的素养,还是对爱人的关心, 楼双都隐隐感觉到不对劲。
夏时泽一定隐瞒了他某些事情, 但一位帝王又能在自己寝宫里偷偷鼓捣些什么?都做皇帝了,有什么不能假以他人之手, 非要自己亲力亲为?何必如此呢?
楼双想不明白,他低眉浅笑,伸手又给夏时泽夹了一筷子菜,“喜欢就多吃一点, 以后都给你做。”
夏时泽脸颊塞得圆滚滚的,一个劲儿地点头,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用完饭,宫人将碗筷收走,就只剩下二人相对而坐。
“哥哥……”夏时泽试探着开口,越过桌子去握楼双的手。
今日不是新婚之夜, 但也不是什么寻常的日子, 今晚可是哥哥第一次留在他的寝宫过夜。
夏时泽牵着楼双的手,有些扭捏地带他走向床塌。
楼双一挑眉毛,心想自己居然算是上了龙床的人了,没想到给皇帝吹枕头风这种事,也能轮得上自己, 真是世事无常天机难测。
他刻意逗夏时泽,摆出一副为难的模样,“陛下可是要幸臣?”
就见夏时泽顿时窘迫起来,捏着自己的衣角不说话,他心里知道这是哥哥故意打趣他,可他说不出来别的话来,只能自己羞红了脸。
什么幸不幸的?若是真论起来,一直是哥哥在幸他……什么欺君罔上,犯上作乱的事,楼双早就干了一个十成十,甚至之前还把铁链挂在皇帝尊贵的脖子上。
见夏时泽低头不语,楼双暗地里发笑,他简直爱惨了夏时泽这样子,受了欺负就自己缩起来不说话,以前就是,现在当了皇帝居然也是这样子,居然多了一分说不出道不明的趣味与隐秘快感来。
这就是欺负皇帝的乐趣吗?
那他也算是独一份的逆臣了。
楼双非常大胆地伸出手,捏捏陛下发红的脸颊肉,软糯舒适,想必咬一口也是一样的弹牙。
皇帝的小叶紫檀千工拔步床,极尽奢华,珐琅牙雕极致精细,榻上铺着波光粼粼的苏绣被褥,被褥上躺着一个仅着里衣的陛下。
楼双没有躺在榻上,他只是脱了外袍,解了发冠,只穿着件素色的长衫,坐在床边给皇帝陛下按头。
“可还有头疼?”楼双的手指在夏时泽的额头游走,轻轻按过各处穴位。
夏时泽舒服地眯起眼睛,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像是一只被顺着摸毛给摸舒服了的猫。
只是短短一天,就从地狱越至天堂,夏时泽始终不敢相信,尽管他舒服得闭着眼,但仍不敢入睡,生怕再睁开眼,所有的幸福都会化为梦幻泡影,自己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不停做着同一个梦,被困在血腥的轮回之中,不可说,不可逃。
也不生不死。
夏时泽眯眼看着光影斑驳里的哥哥,再一次庆幸,尽管所谓天道像一只看不清形貌的巨手,无情地摆弄世间万物,把一切当成自己的棋盘与玩物,但他居然发自内心的感谢那个从未露面的天道,居然阴差阳错安排了这样一个结局。
他突然好奇,如果时空也有两面,会不会在另一个世界里,自己从未遇到哥哥……
那另一个自己真的是惨到家了,一想就让人有些心疼呢。
楼双看他嘴角噙着一抹坏笑,也不知夏时泽又在想什么,夜色浓了,他打了一个哈欠,走到一旁的落地衣架前换衣服,准备彻底爬上龙床。
外面起风了,行走间几张未被镇纸压住的信纸四散飞去。
楼双一向信奉卧处不可当风,关完窗户就蹲在地上捡四散的信纸。
有几张不听话的,飘到了拔步床底下,楼双捡起其他几张,放到一旁书桌上,悉心用镇纸压好,走向龙塌,准备将床下的几张捡起来。
躺在床上舒服眯眼的夏时泽却突然站起来,拦住了楼双,神色有些不自然地紧张,“哥哥,不用捡了,明日有宫人打扫。”
楼双回头瞥了一眼书桌,这封信的内容虽然称不上是机密,但也有关军国大事,不能草率,若是明天宫人不小心弄坏了,也多生事端,“无妨,还有一两张,我捡就好。”
楼双俯下身子,衣摆拖在玉砖上,信纸就在目光可及之处,只要一伸手就能拿到。
这时候夏时泽反而不敢动了,话都说到这份上,若他还是坚持,任谁都能猜出床下有猫腻。
现在只能赌光线昏暗,哥哥看不清床下了。
夏时泽站在原地,移开目光,心里暗想,都怪这阵风,好端端的,为什么偏刮他的信件。
楼双捡起了那张纸,纸张干净整洁,在床底滚了一遭,却一丝薄灰都未粘上。
这本来是极为正常的事,但夏时泽这寝宫,连香炉都落灰,床底却一尘不染,实在是奇怪,再加上刚刚夏时泽的奇怪态度,楼双略微皱起眉毛。
他几乎就可以确定。
夏时泽在床下藏了些不愿让他看见的东西。
说来却有些好笑,堂堂一代帝王,居然也如八九岁幼童一般,将东西往自己床底下藏。
楼双抬头看了夏时泽一眼,心想算了,谁没有点小秘密呢,何必非要揭开。
见楼双并没有发现床下的招魂印记,夏时泽骤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两人平躺在榻上,楼双用身心感受了一下专供皇帝的床品质量,丝滑细腻相当舒适,大为赞叹后,伸手去摸夏时泽手腕。
尽管皇帝的身体有太医院一众太医操心,但楼双还是要亲自探一下脉才能安心。
嗯,脉象平稳有力,没问题。
楼双正准备收回来手,但他却摸到夏时泽手腕上一道竖着的疤痕,很轻,不深,但也是纵横在腕骨上,像一条小蛇似的趴着。
楼双心里仅存的那一点睡意顿时荡然无存,他继续在夏时泽的手腕上摸索。
指腹上有一层薄茧,不甚灵敏,楼双只用指尖在夏时泽的手腕处一寸寸摸过去。
很快,他找到了第二道疤痕,更浅,想必比第一根更久一些。
手腕处竖着的浅浅伤疤,不像是因战事留下,伤口很规整,下手同样很有分寸,不会伤及经脉,不会造成大量失血。
这是夏时泽自己划伤的。
楼双心头一滞,他翻身坐起来,看着夏时泽的睡颜。
或许是太累了,夏时泽和很快就进入了睡眠,此刻呼吸绵长,俨然正在熟睡。
楼双不忍心打扰他,只好按下一肚子的疑问,睡了过去。
第二天夏时泽刚刚醒来,就见哥哥侧卧在一边,牵着他的手,对他笑,还未来得及感到幸福,就听对方说话了,“陛下为何要自伤龙体?”
夏时泽把自己的脑袋往被子里一缩,就准备不认账,“没有的事。”
他体质特殊,手腕早就愈合了,甚至贴身伺候他的内侍都未察觉,为何哥哥却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