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底叹口气，季钰想着私下里要不要再去敲安荣一笔，转念想想那位手底下的根基，还是放弃。
根基太弱，哪怕抱上国师大腿，短期内也扶不上去。
况且抱上国师大腿的，还有三皇子以及下边一堆凤子龙孙。从三皇子之前的表现来看，这些德不配位的小角色不值得她们投资。
相较之下，那太子倒算是最顺眼的。
最起码到了这里，不是想着上门讨要好处，而是坐在屋子里考察官吏，关心民生。
就是不知道这位尚可的太子殿下，会以什么态度来让茶楼出力。
说起来朝中那位皇帝，也是个人物，虽然治下蛀虫挺多，但边疆还算安定，朝廷也算安稳。
比起许多年纪一上来，底下儿子们斗得整个国家乌烟瘴气的，要好上不少。
季钰心思几转，便大致定了方向，只待晚间细细讲给祈安听，若是可行两人就按照计划来。
第48章四十八
太子来清水镇第一日，出乎大部分人意料，他并没有登门拜访隔壁声名已扬的茶楼。
而是窝在安荣的酒楼里，一个个接见官吏，从高到低，细聊各级官吏们治理所辖之地的军，政，财等经验总结。
不管是曲意逢迎溜须拍马的高级官吏，还是埋头苦干默默无闻的低级小吏，笑容始终如一。
来碰运气的众多官吏，并不能从太子那端方笑脸里分析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以至于战战兢兢，到第二日，竟少有人再来凑热闹。
赋闲在家的艾老爷子，从太子下车那一刻起，眼睛就开始泛光。
但他革除功名，白身一枚，是没资格挤到太子面前的。颇有些抑郁的艾老爷子闷闷待在自家柜台后边，老实做着账房先生。
艾夫人生意越来越兴隆，与对面酒楼走高端奢华风格不同，她的酒楼致力于服务中下阶层。
客人基数越大，她就越忙，再一次感慨要请人之后，艾夫人一巴掌拍醒老头子免得白日做梦，就风风火火去处理外卖事宜。
艾老爷子捂着脑袋，嘴里念叨世风日下，手上不停，挥毫泼墨算着酒楼这一日的各项收支。
于是，太子换了常服，进来后见到的便是艾老爷子花白胡须上沾满墨迹还手忙脚乱的吼着下人说清楚货物去处。
这位艾老爷子，他在京中听过一嘴。
那时候是三皇子来此，雷厉风行的将清水镇官员贬的贬，黜的黜，等到御案上收到奏折，这位县令已经被撵回家。
父皇还取笑这位小县令是遭了池鱼之殃。
安静立在酒楼大堂，眼中所见皆是升斗小民。不同于安荣那豪华奢侈的大堂，这里雅致不足，亲民有余。
大堂里食客们的吵吵闹闹，伴随着刺鼻的辣味弥漫开来，又尾随后厨进进出出的年轻伙计飘出去。
选了张靠角落的小区间，太子拿起菜单，随意点了几份菜。
昨日在九弟酒楼吃过那传说中的火锅，今日他来这里，是想看看茶楼到底供应多少种类食材给这艾记火锅店。
侍卫们将太子围在安全范围里，看店里伙计过来，他们都默默将手放在腰间，蓄势待发。
年轻伙计笑着递上茶水，拿起单子上几人写下的菜式，留下一句稍候便去到后厨。
拿起侍卫们检验过的茶水，太子轻笑：“不必紧张，一会敞开肚皮吃，孤付钱。”
侍卫们点头，随后当真不客气的敞开肚皮，叫了不少菜。
大约知晓茶楼所供应的食材后，太子才叫住那位伙计：“烦请让柜台那位老先生过来算账。”
伙计皱眉，艾老爷脾气不好，食客结账向来是拿着单子去到柜台，极少有人让他动身来小区间结账的。
不过这些人花了不少钱，伙计略一沉吟，便去柜台那带话。
艾老爷子果然吹胡子瞪眼，看着伙计手里的单子，吼道：“老夫忙着，让他们自己过来。”
伙计有些难办，他不想浪费时间，眼珠子一转，凑过去低声道：“那伙人贵气不凡，我请不动。”
听了这话，沉浸于账本里的老爷子胡子动了动，随后点头一派沉稳：“那你去忙吧，我这就过去。”
伙计见差事完了，高兴的去到后厨，赶着往镇子里送几单，多挣些银钱。
然后老爷子去了区间，很久以后才出来。
艾夫人拿着擀面杖找他许久，见人精神焕发，举起的擀面杖轻轻落下，喝道：“又喝茅台了？”
艾老爷子拈着胡须，哈哈大笑，去到后院再不出来。
留下艾夫人没法，只好去请老管家来算账，同时嘀咕一句：“老的不管事，小的也不管事，是要累死老娘吗？”
嘀咕完，自去忙活。
太子来此，不过是想看看茶楼实力，顺便安抚一下艾老爷子。
事了之后，他背着双手，回到安荣的酒楼。
里边安荣正陪着仍旧不死心的几个官吏聊着天，见皇兄回来，脸上自然露出笑意。
看到侍卫手里拎着对面酒楼里装水果的花篮，他上前接过来放在桌上，拿出里边盛放的圣女果塞进嘴里。
“甜，皇兄尝过没有？”
太子笑意温和，点点他的额头，道：“知道皇兄没尝过，就先替皇兄尝尝味道合不合胃口吗？”
安荣一如小时候那般乖巧：“皇兄知道的呀，快尝尝，好甜的。”
拈起一个放进嘴里，太子眼睛微眯，笑道：“确实很甜，余下的九弟喜欢就拿去，皇兄有的九弟都可以拿。”
安荣拎着吃腻的果子，笑容真挚，谢过太子后便让易昊送到自己房间里。
而自己则跟在太子身后，听他继续与那几个官吏寒暄，默默学习如何为人处世。
换做以前，他肯定不屑学这些东西，毕竟想来疼爱自己的皇兄，只要拿得出手就不会吝啬。
但现在，他想要的东西，皇兄肯定不会给，那就只好自己努力了。
只有坐上那个位置，他才能将肖想许久的茶楼以及两位传奇女子收入囊中，才能取代父皇收复失地称霸诸国。
或许还能从那两位女人手中，得到让自己长生的秘密。
毕竟那么神奇的东西都能造出来，将人的寿命延长又有什么难的呢？与自己追求的东西相比，皇兄从手指缝漏出来的温情，他是不会可惜的。
哪怕其中艰险重重，安荣也不觉得自己会输。
默默观察茶楼这么些日子，也与她们打过许多交道，再是神秘，总会有些微情报漏出来。
与京城那位交流之后，他可以确定这茶楼连通许多不知名的世界，若是能得到它，那与成为神有何区别？
至于京中那位，利用完了再杀掉便是。
想到自己房间里藏着的东西，安荣恨不得皇兄赶紧去茶楼探查，自己也可以顺势将东西放到茶楼里。
怀着隐秘的心思，安荣只要有机会，就怂恿太子去茶楼看看。
倒是太子，一直说着不急，慢条斯理整理淮南府各种庶务，有时候还会窝在房间里看京城送过来的奏疏。
茶楼大堂，祈安坐在柜台后边，百无聊赖的等着太子上门。
可这都三天了，那位传闻中的太子爷，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倒是容玉，得空就会过来坐坐。
有时候景颜陪着一起，有时候就她一个人。
也不与她们寒暄，只是默默坐在角落里发呆，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又到午饭时分，祈安看一眼大门口，那位太子还是没来，捎带着容玉都有大半日未曾见到。
她起身刚走到后院门口，就听到身后安荣那爽朗的笑。
“店家，每样辣菜都来一盘，还有那个水煮鱼以及小龙虾。二楼雅间开一间，我请客吃饭。”
祈安回头，先是看向安荣，而后视线才挪到他身后那位身上。
两人容貌相似，比起安荣的温和大方，这位显得更加光风霁月，沉稳持正。
那人见祈安看过去，微笑着点点头。
眸如秋水，清澈见底，但太过清澈，却又看不清其中掩藏的情绪，望一眼只会觉得如沐春风。
祈安报以微笑，继续往里走。
小红等人将饭菜送出去，顺便留在那里伺候。
等到祈安与季钰吃完饭，出得大堂，就见安荣陪着那位公子坐在大堂里闲聊。
旁边还陪着冷着脸色的容玉。
祈安挑眉，去一趟柜台后边，拿出几碟西瓜片送到容玉面前。
太子都候在这里，总得过去打个招呼。
“些许西瓜，刚冰镇过的，极适合吃完辣菜之后用来消消火气。”
容玉抬头谢过祈安，伸手拈起一片，望着安荣，良久才轻启朱唇，小小咬了一口。
“九弟有些偏心，怎么请客却漏了我？”
安荣有些心虚道：“这不是阿姐不在家嘛。”
说完一双眼睛看向太子，表情甚是委屈：“阿兄，下次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