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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书院 > 综合其它 > 宝奁尘满 > 第90章
  
  赶过来牵住了她的马,引着她往医馆走,看了眼她急声道:“这么热的天,怎么就赶来了?早些来还凉快些,快到里头坐着去!”
  “学堂里有课。”薛明英应了声,已到了医馆门前。
  母亲手里正捏了把蒲扇,接过她,朝她面上扇着风,心疼道:“热不热?”
  时大夫背手跟在母亲身边,提议道:“前些日子寻的那个荔枝,正要送去给阿英,我这就叫人拿出来?”
  “不急,等她回去再说,等会冰又化了。”薛玉柔见门前人又多了,催他道,“你先出去顾着,我们娘两说话就是。”
  时大夫乐呵呵的,道了声好,便出去了。
  薛明英见自己插不上话,垂了垂眼,只坐了一小会,便说别院里头还有事,走了。
  又说自己那里还有,没带走那些荔枝。
  几日后,等她从学堂回家,还未进门,在门口看见停了两辆马车,载了满满当当的东西而来。走入后果不其然看见容安正拿了份红封单子,递给云合。
  “衣料不急着裁,荔枝要趁新鲜给娘子用,瓷枕也可以让娘子试试,看用着可好,娘子这些日子喜欢的花草你交给我,我找人寻来……”
  听见马蹄声响,容安忙回头,迎着笑道:“娘子回来了?”
  他朝云合递了个眼色,让她千万别忘了给,而后亦步亦趋地跟在那位主子身后,到了厅上。
  “你来了。”
  薛明英坐着,捧了茶在手上,脸色淡淡。
  容安笑道:“奴婢来得太勤,叫娘子看厌了。今日来却有件正经事,是夫人托奴婢带给娘子的。”
  说着,他从袖筒里抽出一份印着喜字的帖子,送了过来。
  “不是说……过些日子才做好?”薛明英垂了垂眸,方才接过,打开那帖子一看,见了母亲的名字后,又合了起来。
  心中发闷,堵得慌。
  母亲会嫁给时大夫,她不是没预料到,只是当这一日真正来临……
  “夫人的意思是,这段时日天气不好,恐有大风雨,早做好了,便可以早早送来。”
  薛明英双唇抿成了条线,指尖在那帖子封面的喜字抚过,只觉自己与母亲之间,因这场婚事凭空添了生分。
  “多谢,喝杯茶再走罢。”
  薛明英将那些怅意压了压,起身朝房中走去。经过容安时,她又想到了那人,脚步一顿,停下来道:“恐有大风雨的话,怕是不利于行船。”
  容安偷偷看了眼她的侧脸,估摸着道:“是……陛下若要来,应是在中下旬了。”
  此时不过上旬,少说也有十来日。
  容安见她点点头后,面无表情地走了。
  心里忍不住感慨了句,没想到这位主子心肠倒是生得硬。
  这两年来,主子往返于上京、钱塘两地,次数多得睡不清。虽说有为了正事的缘故,真正让主子愿意来回折腾的,还是因这位主子在这里。
  可这位主子,看着却没有半分软化的迹象,主子来便来了,她敷衍个三五日,往后不见面的日子里,连提都不提一句。
  就连方才那句话,都是要他来拐弯抹角说出,主子不会来……
  谁能想到,当初也正是这位主子,捧着个真心跟在主子身后,锲而不舍地跟了那么多年……
  容安叹了声气后,也不敢多言,赶紧屁颠屁颠跑去云合那里,要单子去了。
  主子来或不来,这位主子这里的任何东西都不能缺,花草衣食坐卧用具,皆得安排妥当,不然他也不用留了。
  到了夜间,骤然飙起狂风,呼呼地吹得窗纸震动,门缝也不稳地来回晃动。
  过了会儿,几声惊雷划破天际。
  薛明英坐在美人榻上,手中捏着那张喜帖,吓得震颤,慢慢搂紧了自己。
  想到了母亲,想躲到母亲身边,想对母亲说自己害怕。
  但母亲和秦妈妈在城中筹备婚事,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到这里来。
  薛明英悄然红了眼眶,下榻后,只觉房中空荡荡的,叫人难受。
  她叫了声云合。
  云合应声赶来,她又让她别进来,“你……帮我找些酒来,要很烈的。”
  据说酒能让人忘事,她想尝尝。
  薛明英将酒盅酒杯搬到了床上,放下床帐后,听着外头噼里啪啦的雨声,给自己倒了杯,一饮而尽。
  苦辣的酒味瞬间冲上鼻尖,许多事好像也没忘,反而越发清晰。她想,定是她喝得太少了,一杯接着一杯,喝到眼中泪意模糊,只觉在江南她什么都没有了。
  雨珠如滚刀般,落得声势浩大。
  薛明英彻底绝了母亲会到这里来的念头。
  可偏偏就是在她这样想了后……
  院门被人砰砰叩响,她脑中空了空,旋即赤脚跑到房门前,哗啦一下打开了来。
  冷风扑面一吹,酒意开始上头,她有些懵然地站在门前,等着等着,一时竟忘了自己开门要做什么。
  使劲摇了摇脑袋。
  随后,仿佛在梦中般,从未想过会在此时见到的那人闯了进来,骑在马腹泥泞的白马背上,浑身湿透地与她对视,双眸宛如烧得炽盛的炉火,喘息未定。
  “英英是在,迎朕?”
  他翻身下马,三两步便到了她跟前,见她眼中红意滚滚,呆呆地望着他,身上被雨淋到了也不知。
  将她连人带裙一卷,撑在了壮硕有力的臂弯间,似捧着件世上绝无仅有的珍宝。
  薛明英不解地蹙起了眉头,“太子……殿下?”
  他不是该在东宫,怎么会在她的家里?
  那人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第90章 “旁人算错,你不算。”……
  “英英叫朕……叫孤王什么?”
  李珣将她贴着胸膛搂紧,胸腔阵阵发热,只觉寂然许久的心中陡然注入了股久违的冲动热血。
  弃置多年不用的自称,就那样自然而然,脱口而出。
  薛明英一时没应,仰头看着他的脸,觉得这人好像比她记得的年纪大了些,看着不甚熟悉,眼神也怪异得紧。
  是他,又不像他,他变了。
  她警惕起来,仰起卷翘的睫毛,睁圆了眼,小心再小心地打量。
  “叫孤王什么,英英?”
  李珣放柔了视线,在她天真稚气的神情上扫过,带着怀念抚了抚,眼中透出隐隐的期待。
  “嗯?说话。”
  薛明英疑惑蹙眉,在他反复的询问中,好像自己犯了错一样,迟疑地道了声。
  “太子殿下?错了吗?”
  李珣这时才真正感受到……
  什么叫做如闻仙乐。
  四肢百骸都舒畅到了极点,就这一句,只用这一句。
  “旁人算错,你不算。”
  他将她托在臂弯间,心中长久以来的空缺处,像是被凭空补了起来,愉悦地扬起了唇角,眸光似要将人溺毙。
  又闻见她浑身散着酒气,有个念头闪过,要是早知她醉了是这个模样,他真该将她灌醉了带在身边,日日夜夜,都听她叫他太子殿下。
  也唯有她才可以。
  要是旁人,叫出口的下一刻就该被疑居心不良,身首异处。
  “你在想……在想……不好的事!你放我下来!”薛明英醉了,却越发敏锐起来,从他的眼神里感知到了危险,吓得浑身一颤,磕磕绊绊地指责他。
  李珣闷笑出声,由着她在怀里闹腾,不疾不徐地带她向湢室走去。
  他是在想不好的事。
  但时至今日,他了解自己。
  舍不得逼她太过,舍不得她难受,又怎么舍得让她每日醉醺醺的,只为了满足他一己私欲。他还是希望她活得生动肆意,朝气蓬勃。他没兴趣养个只是像她的薛明英。
  进去前,他想到了什么,回头朝难掩惊愕的侍女们淡淡吩咐道:“将里面收拾好。”
  侍女们忙低下头,心中皆是跳个不停,暗道这才是陛下才对。
  因怕这里的侍女伺候不好薛娘子,她们皆是从宫里挑了送来江南,隐了身份留在这里,对外只说是采买来的。
  在宫中时,她们只见过喜怒不形于色的陛下,不近女色,威严重重,哪里想到会亲眼目睹……
  陛下将个娘子抱在怀里,含笑逗弄的样子……
  这位娘子日后的前途……
  想着,侍女们心中一热,不敢耽搁,连忙入了房中,手脚麻利地将床帐收拾妥当,不仅抱走了那些酒盅酒杯,还换了崭新的床褥锦被。
  正要退出之际,忽然听见大作的风雨声中,夹杂了些许从湢室传出的声音。
  是……女子在哭的声音。
  “我不要太子殿下……”
  “我不要你……”
  侍女们眉心一跳,不敢多听,赶紧将帐子一放,走出去合上了房门。
  湢室里潮湿燠热,却没有她们想的那般承宠景象。
  薛明英坐在人腿上,寝衣却齐齐整整,不住地推着低头亲她的人,微咸的泪珠被那人吮得干净,她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