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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恐慌地泪泗横流,心脏好似被捏碎:
  “阿九……阿九,我的阿九。什么无情道忘情道什么圣人至人剑道第一人,我都不要修,都不要做。我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我只要你高兴。”
  清九浑身动弹不得,只是不停地流着眼泪,重复着骗子两个字。
  “我不要欠你的!”
  “骗子!骗子!骗子!晏七!你是个骗子!”
  他苦痛而满足地捧着她的脸,轻轻吻在她几近透明的唇上:“是啊,你是小骗子,我是大骗子。你骗走我的元阳,我骗走你的心,是我赚了。”
  “回去了你该高兴的,阿九。”
  “骗子!”
  她和他的眼泪混在一起,虎牙死死咬着他的下唇,口腔里溢满铁锈的腥味。
  她像是想起什么,大喊道:【小肚,我拒绝回到原世界!你停下!停下!停下!】
  系统:【好的宿主。我正在申请暂停。】
  系统机械回复:【对不起,宿主。您的请求被造物主驳回。】
  清九坠入惶恐,怎么又是这句!
  077被传送走时,听见的也是这句!
  【对不起,宿主。您的请求被造物主驳回。】
  【正在返回“最初之地”。】
  她的嘴巴也消散了,耳朵也消散了,说不出话,也听不见,只剩下一双眼睛流着泪。
  他的吻颤抖着落在她额心,发顶,发丝。
  “阿九……阿九……我爱你。”
  “把我忘了吧。”他对着她,念出遗忘的咒语。
  最后一句念完,漫天的灵蕴消散。枯寒的北风里空空荡荡,孑然一人。
  晏七的身形愈发佝偻,手无力地垂下,而后支撑不住,摔在雪地里,苍雪覆面。
  结界骤然崩裂。
  众人冲了上来,全无理智地揪着他的衣襟,嘶吼着质问他将清九弄去了哪里。
  他毫无还手之力,也什么都听不清,看不清了,只感到灵府内的灵力正在如水一般流失。
  无情道修士渡情劫失败了,这是他应得的神罚。
  他受着不同灵力的冲击,蜷作一团,呕出大口大口的血,忘了痛是什么感觉,将方才从她指上摘下的水戒死死攥在掌心里。
  几日夫妻,留他一人此生怀念足矣。
  末了,是立在一边的衡岐仙君发了话,他既然渡劫失败,境界跌落的神罚也够了。想来也是清九自己的选择,迁怒于他也是无益。
  众人理智渐渐回笼,在雪地里她消失的地方枯坐了良久,从白天到黑夜,有的擦泪有的愣神。
  玄天赐掐诀,一遍又一遍推衍她的命线。
  没有断,而是一片虚空。
  强行窥探天机本就逆天,他受了反噬吐血倒在雪地里,被衡岐仙君带回医治。剩下的人沉默着对视一眼,终究还是陆陆续续起身,返回合欢宗守着,祈祷会有奇迹。
  雪孤零零下,北境的夜风里,晏七在雪地里醒来,身上盖满白雪。只有化回原形的雪狼在他身侧守着,荧绿的幽瞳直勾勾盯着他。
  晏七修为跌落至金丹境,人也好似苍老了许多,攥紧手里一对水戒,佝偻着身子朝雪庐深一脚浅一脚跌撞走去。
  他看也不看珩衍一眼,对他的妖修之身也不意外,只漠然道:“师尊说,掌门之位留给你,我不会与你争。”
  此生不负师尊,不负我妻。
  雪庐昏黄的烛火近在咫尺,利齿裹挟着一声寒啸背后扑来。
  “师兄,你以为他们饶得了你,我也会放过你么?”
  -
  幽幽的灯火忽明灭,清九慢慢睁开眼睛,四周昏暝不清。她慢慢绕了一圈,这地方很小,却很空,似乎被某种透明的物质罩住,她敲了敲,像是琉璃。
  她没有回到现代,没有回到学校宿舍,没有回家,没有回到她的来处。
  这是一盏琉璃灯。
  她,还有077记忆碎片的终点,都是同样一盏透明漂亮的琉璃灯。
  “你回来了,小九。”
  空灵的声音自虚无中响起。
  “1,2,3,4,5,6,789,”那声音点着数,指尖敲击着琉璃,声响清脆,在黑暗中勾起唇角,“终于都到齐了。”
  她屏住呼吸,寻到了声音的来向,强压着愤怒,镇定问:
  “你是谁。”
  寂夜里,一盏跃动如鬼的昏黄火苗,照出清九冰冷僵硬的尸体。
  而后上移,深椅里艳红繁复迤逦的衣摆……
  上移,上移……
  “呼……”他吹了吹。
  摇曳烛火里,晕出半张绮丽妖冶的惊世容颜,他缓缓抬目:
  “合欢宗,鸣鉴。”
  第89章 禁制真相把她留在九州境,永永远远,……
  琉璃灯里小小的一团灵魄散发着微弱的光,直视着深椅里清瘦如魅的艳鬼,唢呐安安静静地躺在他膝头。
  “我早该想到是你的。”
  她的目光掠过鸣鉴,清晰地望见他身后长案摆满散乱的黄符纸,朱笔。
  玄天赐最初与她作对时,还讥讽过她卖的符纸用的不是朱砂,还像是鸡爪子刨的。
  一切都对上了。
  “还要劳烦你亲手画啊?造物主。”
  鸣鉴狭长微挑的眼角夹着笑意:“给你用的东西,自然事必躬亲,不放心啊。”
  “我就是077,对么?你杀了她。”她看向他足边自己的尸体,“也杀了我。”
  鸣鉴慢慢起身走近,拖动地上逶迤的衣摆。“你是她,也不是。我杀了你,也没有杀。”
  烛火投出他神鸟的原形,在地面上滋长。
  她再镇定也还是在琉璃盏中向后退了退,后背贴在冰冷的琉璃灯罩上,灵魄已然不知冷暖。
  他是庞然巨物,她是拘在琉璃盏里任人宰割的残魂。
  他驻足在她面前,居高临下而爱怜地望着琉璃灯盏里这点光晕,双手掀起绣着凰羽的衣摆,屈起膝盖,虔诚而郑重地跪拜行一大礼:“恭迎我主。”
  她摇着头,心头升起无边无际的恐慌和揣测:“我不是……我不是!”
  “你搞错了,我是来自21世纪现代社会大一学生,我还要考四六级,还要写毕业论文,还要读研读博!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不是你什么主!我完成了系统任务,你要履约送我回去!”
  炽红的凤眸烧着祥和的烈火:“你本就是九州境的神,要回哪里去?”
  她委顿地跌坐在地上,似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只垂头重复着不是的,不是的……
  垂地的烈红长袖一拂,她与他置身另一副天地。
  四周灰蒙叆叇,混沌不清。
  他立在她身侧:“鸿蒙未开,天地抱一。而后有清气上盈,是为灵,有浊
  气下堕,是为魔。
  灵魔本就一体,而你是灵魔相生孕育出的神灵。”
  “你是创世初开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的神女,你的诞生远在这个世界第一个修仙者仰望天空之前……”
  时光迅速流逝,她看见天地二分,混沌中诞育出的女婴汲取着灵气与魔气,在云端欢快奔跑着长大,最终长出了与她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与之同时,众神归位,神的共同意志下诞生了天道。以此治天下。
  她是天道之外的例外,是神之中的异己。
  妖兽肆虐,他们说天行有常,山洪席卷,他们说自有造化。她把这些神挨个打了一顿,说放你的屁。
  是为战神。
  她在烈火途经的荒山捡了只大鸟蛋,放在火上烤,烤出来一只焦黑的凤凰,还没睁开眼就冲她吱哇乱叫。
  她:“嚯,乌鸡啊,大补。”
  凤凰被她扔进滚烫的灵泉里开炖,生出了斑斓的红羽,睁开眼,化成光溜溜的人形,看见了涅槃重生后的第一个人。
  她:“啧,吃人是犯法的。”
  痛心地把他捞了上来,转身要溜。
  他在她身后追着喊:“我可以跟着你吗?”
  她回头上下打量一番,好像也不是不行,他长得还行。
  “那你以后就叫小□□。”
  他想,这三个字也太难听了,喊道:“我有名字的,我叫鸣鉴。”
  她皱起眉:“起个爱称都不行,散伙。”
  鸣鉴认了,从此,成了她的跟班。
  他载着她飞过四海八荒,杀过蛟宰过螭,烧过天神屁股偷过仙果,她指哪儿打哪儿,天地间单纯快活得仿佛只有他和她。
  眼前一幕幕如流水滑过。
  鸣鉴眼中湿润。
  后来,神女插手太多人间事务,改变太多天数,被又惧又怕的天神们联手弹劾。
  罡风猎猎,她坐在凤凰背上,以一己之身,与云端万千天神巍峨法相对峙。
  她捋起袖子,灵气在她指尖凝结,结晶成灵石,把他们砸得抱头鼠窜。
  末了,她挥挥手:“从今日起,天道不管的,我管。”
  潇洒地离开天界,来到人间。
  她摸着凤凰脑袋顶上三根火红的羽毛:“小鸡,以后就剩你我相依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