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清虞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
关、知、梧，每一个字都对上了。
她的思绪沿着四肢百骸游走，不敢置信抬眼的时候，脑子里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忽然串到了一起。
她突然想到什么，忙问：“你以前是PRO的青训生？”
虽然是疑问，但对上她炽热的目光，谁也不会相信她心里面没有决断。
关知梧犹豫地点头：“是，对抗路，怎么了吗？”
原来是你？竟然会是你？
震惊的同时，简清虞心里竟然还有一丝理所当然。
是了，关知梧曾经是职业选手，所以她在游戏中的游戏理解与反应操作才与路人玩家天差地别。
简清虞猛地瞪大眼，她不是震惊，是猛然惊觉。
这段时间的她似乎都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
这是书中世界，这个世界是有主角的。
而她，只是众多配角当中的一个，是男女主感情的绊脚石。
简清虞眼里的光变得黯淡，她能感觉身体沸腾的血液在一点点变得平静。
是了，她本是一个不应该存在的人，她的一切都是虚无的。
但……
简清虞摸了摸胸口，她手下的皮肤正将源源不断的热源传递出来，心脏跳动的时候也是那么强劲有力。
那么……真实。
有那么一瞬间，她认为自己就是简清虞，不是那个住在大别墅的简清虞，而是被父母捧在手心上大的简清虞。
是那个……真正的她。
可是……
对上关知梧担忧的眼神，简清虞真的没办法认同自己的想法。
对简小鱼，她能做到问心无愧。
可关知梧是无辜
的，她不知道她们之间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是主角，她只是个恶毒女配。
她拼了命地想远离原本的剧情，想改写自己原本的结局。
可兜兜转转，她还是介入了男女主的感情中，甚至成为了男主真正的女朋友。
她突然感到茫然。
和黎逍谈恋爱……是不是错了？
“清虞？”关知梧伸出手在简清虞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脸色那么差？”
简清虞看着她，嘴唇嗫嚅，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关知梧察觉到不对劲，扭头看了看PRO基地大门，没见到有谁，才舒了口气。
“不然，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简清虞的脑子有点宕机，转得比较慢，才意识到她们站在这冷风口说话不太合适。
她把关知梧带到了家。
关知梧抬头看了看屋内的布局，说：“没想到你家就在PRO旁边。”
简清虞给她倒了杯水：“是啊，买的时候才知道的。”
关知梧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握着玻璃杯慢吞吞喝下，感受到清冽的水流淌过她干燥的嗓子，才舒了口气。
“你刚才怎么了？”她没有绕太多关子，直截了当地问：“状态不好？”
顿了顿，她试探性问：“还是……你看见我进PRO了？”
“什么？”简清虞的确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她只是看雾子站在大门处，还以为她和那些粉丝一样是来参观的。
毕竟基地玄关处的荣誉栏是允许粉丝自由参观的，只是室内禁止外人进入而已。
关知梧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战队找我去试训，打野位。”
“什么？”简清虞又重复了一遍，但这次的情绪明显与上一次不一样。
她心头一紧，被这个话震惊到，眼睛猛地瞪大。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哑得有些吓人：“打野？”
眼见简清虞情绪不对，关知梧忙说：“我没答应，今天来只是拿点东西。”
简清虞搭在腿上的手攥成拳心凉了半截。
她不是因为关知梧被PRO喊去打野感到不可置信，只是对战队的行为觉得寒心。
他们毫不犹豫地将黎逍踢出局，甚至没给他留一条后路。
明明、明明他们之间对黎逍那么好，好得连他的队友都信以为真，又为什么突然翻脸呢？
他们难道都没考虑过，如果黎逍知道了，会伤心、会难过吗？
其实……简清虞早就知道了，只是顾及着黎逍的情况，没敢告诉他。
文叔早就告诉了她，俱乐部是想将黎逍的病情公布出来的。
这样，无论是舆论还是所谓的真理，都只会站在他们那一边。
“你为什么没有答应？”简清虞问，“你操作好，长得漂亮，也有人气，能上首发做明星选手的概率非常大。”
关知梧却摇摇头，将杯子握得更紧了。
“三年前，我也是这样的想法。”她直直地看着前方，似乎是在回忆往昔：“可我太单纯了，你也是。”
简清虞轻轻、轻轻地眨了下眼。
“她们承诺我，只要在次级联赛表现优异，就会将我提上一队首发。”关知梧声音沉沉，“可我明明听到，经理早已允诺别人这个位置。”
她的眼底一片昏暗，像一潭死寂的水：“明明、明明他处处不如我。”
“为什么？”简清虞不明白，“电子竞技，看的不是成绩吗？”
“是，比赛看的是成绩。”关知梧的手虚虚搭在两侧，宽大的毛衣袖摆遮住了她的手。
就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手早已死死握成拳。
“可无论我多么努力、无论我多么优秀，拿着个人分析表去找经理和教练的时候，他们只会说，我不够强，还需要多历练。”
“我们只是青训生，有什么话语权呢？”
“既然他们不愿意培养你，为什么还要把你招来青训营？”
这句话不仅是简清虞心中疑惑的，更是关知梧长久以来的困扰。
那时的她年纪小，心里憋着一股劲，总想着自己能打败那么多人得到俱乐部的青睐一定是因为她过人的实力。
甚至，她觉得经理是真的想让她再磨练磨练。
电子竞技这条路太残酷了，她又是目前唯一一位女职业，肩上的负担太重。一旦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真的有可能就此被打倒从此没了心气。
殊不知，正是因为她与其他选手的这一点不同，令她遭受眼前的一切。
*
窗外的天呈现出橘黄的颜色，夕阳的余晖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在大理石地板投下长长的、刺眼的光带。
空气中细微的灰尘在光影中缓慢移动，伴随着空调低低的嗡鸣声，室内安静得过分。
关知梧的声音就显得额外清晰：“因为我是女生。”
“他们当年破例让我加入青训营，看中的或许不是我的操作，更是‘联盟首位女选手’这个称号自带的流量。”
她语气平平，似乎在叙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但简清虞分明看见她的指尖无意识划过手中的玻璃杯口，在杯壁留下短暂的水痕。
“游戏数据打得再漂亮，局内操作即便零失误，也抵不过管理层的一句‘女选手的心理素质不高，比赛状态不稳定，首发的风险太大’。”
简清虞的心也随着关知梧的话一点点往下沉，像是被人强行按入冰冷的水中，将她的满腔热情浇灭。
她心里那一丝好不容易产生的动摇似乎停了下来，没有了任何动静。
关知梧的话也让她想起了自己不愉快的实习经历——看见她简历段位时面试官先是眼前一亮，后看见她本人的长相，又默默闭上了想夸赞的嘴。
她原以为时自己运气不好，又或者不够出色。
此时此刻，听见关知梧的话，她才隐约触摸到一层更普遍、更坚硬的隔膜。
毕竟，联盟连女选手的先例都没有，更别说女教练。
第102章 102我知道了，我去
“那后来呢？”
简清虞听见自己问,声音干涩发哑。
关知梧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算不上笑的表情：“后来？”
“后来我无意中听到教练和经理的谈话，才知道他们从未真正考虑让我上首发，哪怕我在训练赛里全方位碾压了他们所看好的那位新人。”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极淡的嘲讽：“他们甚至、甚至为了不让我去其他战队,故意卡合同。”
简清虞的呼吸一窒,脚底升起一股寒意。
她没想到PRO会这么狠，有些后怕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此时此刻,简清虞的脑海里骤然回响起黎逍说过的话——“我能感觉出你的反应能力和操作都很不错……别怪我替你做了决定。”
可她又忍不住去想，如果连关知梧这样技术和意识都顶尖的专业人士都无法打破这层偏见,她这个半路出家、没接受过正规培训、甚至并非“原装”的人,又凭什么立足？
“那你为什么还会去PRO？”
简清虞想,如果是她遭受了这样的对待,她绝不会再踏进这里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