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掠跟随他的思路想了想:“没有。”
“我也没有。”蒋宜周道,“要是今晚很晚睡,明天很晚才能起的话,那就取消挂号算了。”
“取消?”
第101章
“取消?”
“是啊。”蒋宜周拉着吾掠的手,手指头互相交错,像是在玩游戏,“睡饱了再去,睡不好就不去了,用一整天来补眠都行。”
吾掠失笑:“我可不好意思一整天都睡觉。”
“我夸大一点点嘛。”蒋宜周轻声道,“不是每一件事都是必须要做的。如果让你感到不开心或者紧张,就说明或许这件事本身就不对。又不是没有退路的人生大事,大不了我们不去嘛,允许一切的可能性发生。”
吾掠注视着他,声音柔和:“你从小一直这么随性吗?”
“那倒没有。”蒋宜周一本正经道,“我只是成长了,擅长换一种思路看问题。”
不等吾掠继续问,他就设想起来:“明天我们可以睡到11点再起床,或者更晚一点都行,反正随你。我妈肯定一大早就去公司了,我带你去外面吃早点,就去我以前常去的那家老字号。下午就在外面玩,我们这儿文化底蕴不深,博物馆没多少好逛的,但是现代艺术展览不少,或者热闹点的,去游戏城玩……出海钓鱼也行,只是要先开车去Z市,G市不临海,至少得花一整天……”
他的声音很轻,像微风拂过耳畔,吾掠原本还认真听着,偶尔应一声,但毕竟平时睡得都早,不知不觉间就气息平稳地睡了过去。
感受到他的身体彻底放松,蒋宜周便也停下声音,仰头注视他表情舒展的脸,无声地笑了笑,和他头靠着头,脸对着脸,闭上眼睛也安静地睡了。
第二天两人起得并不算晚,但比起往常要晚不少,吃完早餐已经快九点,蒋宜周问吾掠:“出去玩还是去医院?”
吾掠想了想,道:“去医院吧。”
蒋宜周笑眼弯弯。
吾掠便也笑了。
蒋宜周提前挂的省脑科医院的专家号,医生是全国都排得上号的权威,仔仔细细地询问过病史后,又安排吾掠做了几轮心理测评。
考虑到吾掠在乡下这么些年都没做过体检,蒋宜周索性请医生把能开的检查都开了。
等到结果出来,医生拿着脑CT和脑电图的报告看了一会儿,又问了几个问题。
“当年药物治疗得比较及时,这些年虽然没有持续用药,但简单的人际交往、适量的劳作和健康的生活方式,对心理状态的恢复都很有益处。”医生说。
蒋宜周问:“那他现在是彻底好了吗?”
话一蹦出口他就意识到犯蠢了,医生怎么可能说彻底治愈的话,尤其是精神科患者,要是哪天砍上门来,算谁的?
果然,医生笑了笑,道:“他本身的病情不算重,可以开些药继续吃,以后尽量保持现在的生活方式,家人也要尽量给予最大的支持。”
他的目光落在蒋宜周身上,蒋宜周马上道:“您尽管说,我一定做到。”
交代家属的话本来要避着病人说,但医生见两人这样,也就直说了:“家人要做到耐心倾听,适时关怀。”又说了一些饮食营养均衡和忌口之后,“但平时也不要过分小心翼翼地对待,让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劳动可以帮助实现自我价值。”
蒋宜周笑了:“吾掠干的活可多了,现在是我们家的顶梁柱。”
医生见他懂了,又道:“以后每年做一次全身体检。”
吾掠始终安静旁听着,等到走出诊室,一直暗暗紧绷的脊背才渐渐放松下来。
蒋宜周朝他扬了扬手里的一摞检查结果,得意道:“我就说吧,一定没事的。”
吾掠看到他脸上灿烂的笑容,心底不自觉就柔软,说:“我请你吃大餐吧。”
蒋宜周眼睛一亮,问:“是庆祝吗?”
吾掠点点头:“是。”
“那……是约会吗?”蒋宜周笑得眼睛弯弯,淬着亮晶晶的欢喜。
吾掠笑笑:“是。”
“哇,那今天真是个特别好的日子,我要好好选地方。”蒋宜周浮夸地感叹完,很快有了主意。
想到就做,搜到定位后,蒋宜周一秒钟也不耽误,开车带着吾掠上路了。
两地之间距离不算太远,开了两个小时的高速后,就到了另一座小城。
与G市的现代繁华不同,这座城市的地域风格和本土特色更为明显。车子驶过街道,两边的商业和生活区也更加安静平和。
见吾掠打量着街景,蒋宜周解释:“我很多年没回来过了,路记得不是很清楚,但大体上变化不大。”
目的地是一家门面普通的小餐厅,主打海鲜,还有一些本地特色菜,口味算不上惊艳,但难得有一种很踏实的家常感。
虽说是庆祝,但两人点得不多,大快朵颐地全部吃完,由吾掠兑现承诺结了账。
餐厅外街道绿树葱葱,蒋宜周和吾掠并肩走在芒果树下,边走边介绍:“这家餐厅老板还是以前那个,但已经不认得我了。不过当初本来印象也不深,我只是偶尔和爸爸一起在这儿吃。”
不一会儿,他拉着吾掠进了家甜品店,点了双皮奶和姜撞奶,坐在门口的塑料凳上边吃边朝对面看。
“以前每当我妈出差或加班,爸爸就带我在他单位食堂吃。”蒋宜周道。
但单位食堂吃几次就没新意了,周勤勇也在家亲自下过厨,但当时的蒋宜周人不大要求不少,周勤勇又爱惯着他,所以父子俩出来吃的次数还不少。
蒋宜周吃饱喝足还会要甜品、要玩具、要水族箱里的鱼,这个商店看看动漫卡片那个店里摸摸篮球,总之要这要那没个消停,在这一条路上走走停停消磨不少时光。
好在这儿就在单位家属大院附近,溜溜达达就当消食了。
“其实后来也有过回来看看的想法,但又觉得没必要。”
这儿既没有重要的人,也不是什么绝味美食之都,专程跑一趟挺费时费力的,但只要一提到有关童年的回忆,就忍不住想起这里。
吾掠问:“那今天怎么决定回来?”
蒋宜周笑眯眯地看他:“今天不是约会嘛。约会不就是和男朋友做一些一直想做的事么。而且你之前把你的童年说给我听,公平起见,我也要让你知道我小时候的经历。”
吾掠微怔。
他之所以会提起童年,只是把它当做吾娟和自己病情的背景来讲述,下意识给那些光阴赋予了一层黑暗的基调。
没想到蒋宜周居然会把两者相提并论。
“我小时候成绩比不上你,从小学到初中一直都是班里中上水平,老师和女同学肯定更喜欢你这种。但我爱交朋友,班上的男同学都喜欢我,下课都爱跟我一起玩。”蒋宜周自夸起来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你当时要是认识我,肯定也会喜欢我,和我做朋友。对了,你还能帮我补习呢。”
吾掠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还真有可能。
蒋宜周撑着下巴想得挺美:“说不定我还能跟你上同一所大学,遇到你班上那个性骚扰的癫婆,我唰唰几下就帮你赶跑了。不对,我学新闻的,可以帮你写文章做视频曝光她。”
吾掠不得不提醒他:“我比你高好几届。”
说得也是,等他入学吾掠都毕业了。
算了,蒋宜周不再想了,但坚持在一点上和吾掠达成共识:“你就说,我们要是小时候认识,会不会做朋友?”
吾掠暗道,当时他恨着周勤勇,怎么可能会和蒋宜周做朋友,但对上蒋宜周期待的明亮双眼,只能违心道:“会。”
蒋宜周又问:“那你肯定会喜欢我咯?”
这个吾掠倒是不用犹豫:“会。”
“我就知道。”蒋宜周满意了。
或许谈恋爱就是这样,明明是毫无意义的设想,但就是能让人心情愉悦。
蒋宜周美滋滋地带着吾掠逛完了这条街,顺带还到一家老字号,买了蒋惜文以前爱吃的点心,逛尽兴了才带吾掠去坐轮渡。
这渡船直达G市码头,汽车直接上船,省了蒋宜周再开两个多小时回去。这个时间正好看夜景,回程也不无聊。
吹着夜风,拉拉小手,还能凑在一起讲讲情话……蒋宜周觉得自己简直是安排约会的天才。
他们到家的时候,蒋惜文早就睡了。第二天是周末,一家人起得比平时都晚。
蒋惜文是很知道父母与孩子界限的人,在周家从来不会出现互相之间不敲门就随意进入对方卧室的情况。
就比如,平时蒋惜文会为儿子准备各式各样的衣服、鞋子,却从不干涉蒋宜周怎么搭配怎么穿,她会让蒋宜周多吃有营养的食物,却从不会让他非吃不可。
所以这几天蒋宜周晚上都和吾掠睡在一起,蒋惜文并未察觉。
倒是早晨在餐桌上看到以前吃过的那款点心,令她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