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迟缓地移动, 落在隐隐透着光的窗帘上, 然后得出结论:是早晨了。
被褥洁白崭新, 身体是清爽的。但小腹深处仍泛着酸软。
他怀疑自己迟到了,于是顾不上异样, 起身寻找手机。尽管竭力撑起上半身, 也仅仅是伸出一只手四处摸索。
什么都没摸到。
他有点烦地趴了回去, 手臂发软地垂落下,也没注意人是否还在屋内,张口就唤:“谢恒逸……”
明明一晚上没说几句连贯的话, 嗓子却哑得似磨砂质感,很是倦怠。
谢恒逸在卧室门口恭候已久,从齐延曲醒来的那一刻起就倚墙等着了,总算等到了这一声。他立马上前捉住那只指如削葱根的手, 与之十指相扣。
手机被调低成合适的亮度, 递到齐延曲眼前,同时慵懒磁性的嗓音响起:“还早呢, 来得及。”
谢恒逸一边说着, 一边不自知地乱晃悠拿手机的那只手。
齐延曲的目光跟着手机晃过来晃过去,死活看不清楚上面的数字,便忍无可忍地捏住谢恒逸的手腕。
也是在这时,他才瞧见自己手背上覆着梅花似的红印,像牙印淡化后浮现的最后痕迹。不很重, 能看出是新鲜出炉。
他投去质问的视线,谢恒逸讨好地在那些红印上挨个亲了亲:“早上弄的,没有用力,一会儿就能消。”
齐延曲借着对方手腕的力顺势坐起,看清了身上青紫斑驳的惨状,不经意的触碰就会燃起细细密密的灼热刺痛感。相较之下,手上这点印子确实是小巫见大巫。
他只说了脖子上不行,所以这人就可着其他地方使劲造是吧。
正恼着,就见谢恒逸埋下头去,在他腰侧又来了一口。
唇齿在腰窝处流连,将那块最嫩的软肉衔在嘴里啮咬,酥麻感自此处蔓延,引发条件反射的簌簌轻颤。
连带着声音也细碎地发抖,恼意全无:“不准啃,也不准咬。”
“没有啃没有咬,”谢恒逸有所收敛地收起齿尖跟舌尖,“这是亲。”
齐延曲低眸看着他耍无赖,几番欲要张口都没能说出话来。
谢恒逸支身朝上,重重在那张润亮的唇上碾了一下,扬笑说:“这也是亲。”
明目张胆着不知悔改。
齐延曲眼神微动,从手机屏幕上瞥过。
人是无赖,但所言不假,时间确实还早。比他平常定闹钟的时间都要早半个小时。
他提起力气,掐着某无赖的手腕将其扯开了。
自觉掐得很用力,实际上浅印子都看不着一个。
指甲是修剪过的,圆润的弧度修饰着光泽饱满的甲床,抓人挠人根本不疼。
谢无赖有些遗憾地摸了摸完好的手腕,放下手机,把毛巾浸入刚好放温的热水盆。
然后将几个创口贴和拧干的毛巾一同递上,统统遭到视而不见。
直到出门前,齐延曲的面色才稍作缓和,却在握住门把手时,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出来,底裤被打湿得粘腻一片。
他微微勾腰靠在墙上,按着腹部,眸色冷到极点。
也不能怪谢恒逸后来清洁不到位,只能怪……太深,光靠手指到不了,走动时才慢慢被动作带出来。
他看也没看上前来的谢恒逸,重新整洁后径直离去。
门差点摔上谢恒逸的鼻尖。
“砰!”
齐延曲阖目坐在办公位上,被这一声巨响唤回了神。
办公室的柜门又坏了一个。现在还不到正式开工时间点,有几个老刑警聚在物品柜前闲聊,聊起劲了就开始翻资料,关柜门总是很用力。其他人对此习以为常,全当脑子开机前的提神。
这声音攻击还是头一回对齐延曲起作用。
他察觉到自己分神得厉害,打算去灌杯冷水,在饮水机前被拦住。
“齐师兄,我烧了热水,有需要可以去那边接,”陈云彩谨慎斟酌着措辞,“我看你面色……不太对。”
不能说是看上去不太好,就是有点奇怪,和平常不太一样,可再具体的又说不上来。
见齐延曲不说话,她心中怵怵的:“老是宿在办公室太辛苦啦,能回家还是尽量回家睡个好觉吧。”
齐延曲轻轻摇了摇头,顺着她的话去接了杯热水:“没事。”
回家才辛苦。
在陈云彩担忧的目送下,他坐回到椅子上,跟往常一样迅速投入到工作中。
一切看上去毫无变化,就连陈云彩都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唯一受害者谢恒逸在第二天、第三天……终于发现了不对。
他的消息,男朋友照回不误;他去探班,男朋友会尽量出来见他;可每当他提起回家,男朋友就变成齐警官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在临近下班点的时候把猫同事抓回来,并给齐警官打视频过去,装出为猫着想的模样:“小心一直在叫,都扰民了。”
又由于小心不是次次都配合,他便借题发挥,想出了五花八门的理由,包括但不限于:
“小心很想你,想得连罐头都吃不下了。”
“小心学会后空翻了,我刚亲眼看见的。”
……
一个月三十天,共计十天起了作用。
十一号这天,齐延曲把小心接到了单位,将其交给一位即将退休的老同志照顾。
这对小心来说无异于回老家,当即把某位总是打扰它出去玩的铲屎官抛之脑后。
谢恒逸牙都快咬碎了,却也只能眼巴巴等着。等他真正逮到机会,已是一个月后。
挂职交流一事步入正轨,严烨霆这一去毕竟要离开实实在在的一年,办公室里的闲人就琢磨着在周五晚上办了场私人送别宴。
正好之后就是假期,又没有紧急大任务在身,不用担心影响工作状态。
齐延曲正愁找不到理由回复谢恒逸,没想到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为了名正言顺地不回家,也为了不拂严烨霆的面子,他同意了,反正左右不过是吃顿饭。
结果吃着吃着就被人围着开始灌酒,白酒啤酒混着来,有了第一杯自然就有第二杯,老刑警看热闹看得哈哈大笑,索性滴酒不沾,打包票说出急事了会帮忙顶着。
最后饭没吃多少,桌上的酒水倒是尝了个遍。
陈云彩见情况不对,提前躲进厕所给齐师兄的小男友打了个电话。
前阵子谢恒逸探班很频繁,若是齐师兄不在,他们就会时不时聊上几句,话题一般围绕在“齐师兄今天跟谁说话最多”上边,一来二去就存了个电话号码。
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通完电话,她坐在沙发上左等右等,脖子都快伸成长颈鹿了,终于等到谢恒逸匆匆赶来。
此时众人也转移了灌酒目标。齐延曲脑子不太明晰,但神志未泯,便想着去外面透透风。
就算是不喝酒的人,被这里头的酒气熏着恐怕也头脑发热。
刚无意识地走了几步,面前的路就被一个人挡住。
齐延曲望了几秒那张脸,然后慢慢垂下眸,叫道:“严师兄。”
严烨霆听到这个称呼明显愣了下,随后语气放得更柔和,轻轻“嗯”了一声。他伸出手绕到齐延曲脖子后面,替人理了理凌乱的衣领。
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惜没有机会了。
一道高大的阴影骤然侧身切入,不由分说地拉走了他眼前的人,朝他投来压迫性的目光。
他无视那道威压,下意识拽住了齐延曲的手腕。两秒后,他若无其事地松开,将手收了回来。
明明早该习惯了,早该习惯齐师弟的手从他手中脱离。可他总是不习惯,试图去抓紧。
从没抓紧过,这次也一样。这次是他抓得最紧的一次,但他还是放开了。
在这一刻他忽然想起来,他好像没跟齐师弟牵过手。之前那些都叫“搭把手”,总是隔着泥沙尘土,隔着看不见的距离。
比起交握时的紧紧贴合感,他更熟悉指尖从掌心划过带起的痒意。
他缓缓看向玻璃外的街道,所有心绪不加掩饰地涌现在眼里,无需再怕暴露,因为他知道那里有一扇透明的门,在他跟齐师弟之间。
谢恒逸将人搂在怀里说着话,嘴唇一次又一次蹭过耳畔,一举一动都透露出狎昵。
从严烨霆跟齐延曲撞上的那一刻起,谢恒逸就在外面看着了。
他看得清清楚楚,自然知道两人靠近那一下只是在整理衣领,但他存了点坏心思,故意问道:“刚刚为什么要抱他?”
齐延曲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顺应本心地说:“不想回去。”
“不想回去,所以就给他抱?”
齐延曲听到前四个字点了点头,听完整句话觉得不太对,又摇了摇头。
谢恒逸见他这副模样觉得新奇,把人带到车上又逗弄了一阵,发现对方醉酒后思维很迟钝,又或者说是高度跳跃。
还没逗几下,就被他动手动脚闹得不高兴了,偏着头推他,非说要立马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