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公证过的条款在照明灯下泛着冷光，蒋夫人的名字横在所有遗产继承人上方。
“这是您欠她的。”
蒋銮雄完全没料到蒋淮夜会这样做，喉咙里发出风箱般的嗬嗬声，监护仪上的心率线疯狂跳跃。
他活着，却和死了没什么差别。
“我知道您想让我成为像您一样的人，甚至不惜献祭大哥的人生。”
“抱歉，让您失望了。”
“我流着您的血，却永远不会成为您的影子。”
这三天，吴星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蒋淮夜日夜守在他的身边，靠在那方窄窄的床头，等人一睁眼看到自己。
秦秘书偶尔会来送文件，他发现蒋总时常走神，这是以前的工作狂Alpha从不会有的样子。
“蒋总，那我先回去了。”
秦川离开时将病房的门轻轻带上，视线不经意透过门上的玻璃扫到了病床上的吴星，目光微微一顿。
“阿……阿九？”
Omega虚弱的声音再度出现的那一秒，Alpha的耳边响起一阵盖过呼吸与心跳的刺耳嗡鸣。
“我的宝……宝还在吗？”
吴星的耳膜里似乎还响着混乱的枪声，他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指尖发颤地摸向自己的小腹。
第76章 可爱
蒋淮夜看到眼前这一幕, 来不及思考一切是幻觉还是真实，踉跄着扑到了吴星的床头。
“哐当——”
Alpha原本坐着，动作间小腿撞到了椅脚, 却感觉不到一点痛, 满心满眼只有苏醒的Omega。
“星哥，我在。”
蒋淮夜眼中的血丝如蛛网蔓延, 青灰的胡茬
在锋利的下颌, 两只袖口翻得并不对称。
吴星来不及看清对方的样子，便被人拥进了怀里，闻到了久违的安抚信息素。
体温混着苦艾香气往他的肺里钻, 那双手臂小心翼翼圈住了自己的后背，好似拢起一捧将碎的雪。
“星哥, 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多害怕, 我真的很想很想你。”
吴星睫毛轻颤，犹如振翅的羽蝶，五指悬在半空将落未落, 拍了拍蒋淮夜颤抖的脊背。
左肩传来难以忽视的剧痛，记忆随着镇痛泵的滴答声涌上来——那枚子弹穿透了他的肩膀，海上升起银色的月光，像撒了一地碎玻璃。
蒋淮夜的掌心有苦艾的味道，拇指抹过吴星眼尾时蹭湿一片，“医生说子弹擦着肩胛骨过去, 宝宝......”
男人的喉结重重滚动，很像是要说出什么不好的消息。
“宝宝怎么样......”吴星一下子慌了神, 嘶哑的声音一出口，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我们的宝宝没有事。”
话音刚落，仿佛有数千只蝴蝶在Omega的腹腔里振翅。
吴星用力抓着蒋淮夜衣襟往自己怀里带, 已经消肿的额头轻轻撞上男人的心口。
“你不要骗我，我要听实话，我……我能承受住的。”
吴星静静地看着蒋淮夜的眼睛，不断重复地求证着他此刻最关心也最在意的事情。
蒋淮夜看见吴星这副样子，心里又疼又涩，温柔地哄道：“真的，宝宝现在没事，正乖乖在你的肚子里呢。”
“我怎么会骗星哥呢，等下你可以问医生。”
吴星整个人蜷在白色的被子里，指尖隔着病号服覆上凸起的小腹，闭了闭双眼。
门轴转动的“吱呀”声让吴星浑身绷紧，医生和护士乌压压围了他一圈。
Omega要是再不醒，这家医院恐怕都要被Alpha掀翻。
为吴星主刀的医生看见病人终于从昏迷中苏醒，呼出长长一口气，低头提醒旁边的助手记录各项检测数据。
“医生，我的宝宝真的没有事吗？”
医生给了他肯定的答案，并叮嘱他好好休息。
吴星醒来后，很快转院到了中心区的顶级私人医院，蒋淮夜几乎每时每刻地陪在他的身边。
经此一事，所有人都看清了蒋氏这一代年轻家主放在心尖上的人究竟是谁。
“你去忙吧。这里有李姐陪我，我可以的。”
闻言，蒋淮夜点了点头，仍旧把公司所有的事务带到了医院里，赶也赶不走。
吴星坐在病床上，偶尔能听见蒋淮夜对着笔记本电脑开会的动静。
目光相撞，相视一笑。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他第一次被人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不再是无关紧要的透明人。
一颗空掉的心，就这样被爱一点点填满。
“今天是几号？”
李姐将吴先生的营养餐放在小桌板上，回答道：“二十五号了。”
“考试报名的系统应该开了。”
吴星将平板放在膝盖上，将自己的身份证、学籍号还有其他报考信息填写完毕，点了提交按钮。
李姐凑了过来，看见付费成功的界面，柔声提醒道：“蒋先生要过来吃饭。”
“好。”
蒋淮夜开完会，坐在吴星的床尾，和人一起吃饭，问道：“是不是可以打印准考证了？”
只见吴星喝汤的动作一僵，抿了抿嘴唇，说道：“我知道你不赞成，可是我真的不想半途而废。”
蒋淮夜拉过那只插着滞留针的手，薄唇呼出温热的鼻息撒在白皙的皮肉上。
“准考证上面的照片要不要重新拍？”
吴星眨了眨眼睛，知道蒋淮夜又一次为自己妥协了，小声说道：“要的。”
他正愁怎么避开蒋淮夜呢。
蒋淮夜早就看穿了吴星的心思，拉出床头柜的抽屉，准确无误地拿出垫在最下面的手写笔记，说道：“这些，你下次不用偷偷摸摸地看。”
“不过你以后还是可以找借口让我出去给你买吃的，这个我倒是很乐意。”
吴星本意是想支开蒋淮夜自己偷偷学习，没想到会被人当面点破，耳垂微微一红。
窗外的玉兰树，落了一地白花。
蒋淮夜说到做到，很快请了摄影师上门给吴星拍照。
“先生，可以笑一下。”
吴星不太和镜头打交道，笑得不太自然，看到蒋淮夜走到摄影师旁边看着自己，脸上的表情才终于生动起来。
“诶，这个笑就很好，可以再来一个吗？”
吴星好像找到了拍证件照的秘诀。
“您看一下，需要精修吗？”
蒋淮夜看了一眼相机里的底片，评价道：“不需要修，就这样很好。”
出院那天，蓝底的高清证件照洗了出来，吴星用手摸着崭新的照片，看着那上面的自己。
他手头还有几张旧的证件照，上面的人气质畏畏缩缩的，好像被人欺负惯了的倒霉样子。
“这样一比，感觉以前拍的好傻呀。”
“我觉得挺可爱的。”蒋淮夜十分自然地抽走了其中一张旧证件照，放进了随身皮夹里。
吴星很难想象会有人用可爱形容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拿出打印机里缓缓而出的准考证。
Omega看着胎心检测仪的数值，数着宝宝的心跳声，计算着距离考试还剩多少日夜。
他的人生好像随着这个小生命，展开了全新的篇章。
这一次，吴星住进了市中心的顶层公寓，这里离他做检查的医院和蒋淮夜上班的地方都很近。
李姐也跟着换了工作地点，像以前一样每天照顾吴星。
“蒋先生，您还好吗？”李姐看着一直呕吐的蒋淮夜，变了脸色。
“晚上的食物都是我经手的，应该不会有问题啊。”
“您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
蒋淮夜漱过口，努力压下反胃的冲动，说道：“是我的问题。你别告诉吴星，害他跟着担心。”
“这怎么能行呢？”李姐蹙起眉头，以前是吴先生吃了吐，现在轮到了蒋先生。
“没事的，我问过医生了。”蒋淮夜清了清嗓子，缓缓回答道。
高医生向他科普了Alpha男性也会孕吐，这在临床医学被叫作妊娠伴随综合症，主要是激素紊乱和心理焦虑导致的。
“您这是太担心吴先生了，可以试着放松一点。”
蒋淮夜点了点头，他从没有对一个人有过这样强烈的占有欲，甚至快到了病态的程度。
他担心也并不完全因为对方怀孕，而是受不了这人出现任何问题。
秦秘书知道蒋总在家里装了监控，甚至工作间隙也要看一眼吴先生在做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
茶水间。
“我那天瞄到蒋总在看手机，好像是家里的监控，有个人坐在窗台看书。”
“看得这么紧啊？是那个怀孕的Omega吗？”
“应该是。本来以为他是为了孩子才和人结婚的，这样看来，无疑是真爱啊。”
秦川准备给自己泡杯咖啡，穿过八卦的人群，被其中一位部长拉住了。
“秦秘，我听说你还吃过那位吴先生做的饭，是真的吗？”
秦川点了点头，心想你们刚刚说的高清摄像头还是他安排上门安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