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医院大楼雪白的外墙嵌着成排的玻璃窗，被夕阳锻成一片片方形金箔。
产检室的耦合剂带着凉意滑过吴星的肚皮，超声探头缓慢而小心地移动，直到三维成像仪发出短促的提示音。
医生微笑着调整屏幕角度，说道：“两位先生准备好了吗？你们的小宝贝要出来咯。”
闻言，吴星和蒋淮夜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羊水波纹中浮现出清晰的彩色立体影像，宝宝正吮着拇指蜷成团，胎发像团漂浮的海藻。
Alpha用手指悬空描摹立体影像里宝宝的轮廓，“你看这小脚丫，昨天半夜闹得你翻来覆去的。”
吴星的眼眶里涌出激动的泪水，吸了吸鼻子，感叹道：“他真的好可爱。”
一旁的医生调整着三维影像，说道：“宝宝各方面都健康，五官长得很立体呢。”
淡金色的光影里蜷缩着珍珠般的小人儿，半透明的眼皮微微翕动，羊水像流动的星云环绕在周围。
“星哥希望宝宝是Alpha还是Omega？”
吴星盯着彩超屏幕上的立体影像，呼吸突然变得绵长，回答道：“都好。”
“我想要一个小Omega。”蒋淮夜希望这个宝宝会是吴星的翻版，他一定会把这个孩子宠到天上去。
“目前推测预产期，应该是在9月3日。”医生正在打印彩超照片，一旁的打印机发出“沙沙”的响动。
吴星伸手攥紧检查床边缘，指甲在蓝色无菌垫上压出月牙形凹痕，心里突然紧张了一瞬。
走廊拐角的绿萝垂下枝蔓，吴星忽然停住脚步，说道：“按照医生说的，考试后再过7周才到预产期。”
蒋淮夜点了点头，忽然接到了秦秘书的电话，眉头轻轻蹙了两下。
“除了我，还有别的人选吗？”
在蒋淮夜接电话的时候，吴星正从文件袋里把彩超照片拿出来，欣赏着宝宝的大眼睛和小翘鼻。
“怎么定的这么匆忙？”
蒋淮夜说了一句“我知道了”，挂了电话。
旁边的手术室里传来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潮汐。
“集团让我临时到D国出差，要去验收生产线。”
吴星点了点头，轻声问道：“那要什么时候去呀？”
“刚好是你考试那几天，我本来想着能陪你的。”
吴星将脸埋进蒋淮夜的肩窝，柔声安慰道，“没关系的，我自己可以。”
“我会让秦川订最早的回程机票......”
考试那天是个万里无云的晴天，柏油马路都被这毒太阳晒得发软。
不少教培机构的人员早早到了，沿路发着宣传单和押题手册。
靠近考场的道路上到处都是车，堵的那叫一个水泄不通。吴星让司机放他下来，自己慢慢走到大门口。
因为还没到规定的时间，考场铁门前围了一群人，却还是没有开启。
司机停好了车，李姐想要陪着吴先生一起熟悉考场，但安保不让闲杂人等进入校园。
“李姐，没事的，我昨晚查过考场了，而且也还有志愿者帮忙。”吴星微微一笑，背着双肩背包走了进去。
吴星按照准考证上的信息，走到了对应的考场，正准备将手机关机，收到了来自蒋淮夜“考试加油”的消息。
Omega深吸一口气，许久没有考试的他还真有些紧张。
考场的空调开得有点低，还好吴星拿了一件薄款的长袖外套，其中一位监考老师帮他拉了椅子。
铅笔在答题卡上沙沙作响时，腹内的胎动像是温柔的浪涌，宝宝似乎也知道他在做重要的事，一点都没有给吴星捣乱。
监考老师经过吴星的书桌，随手翻动着桌上的红色笔袋，检查了一下他有没有涂对准考证号。
坐的时间有些长了，吴星的后腰就开始胀痛起来，等他写完卷子，又不难受了。仿佛有双看不见的手，正隔着时空为他揉腰。
一个上午连考了三场，吴星觉得今年的题目不算太难，他大致估算了前三门自己的分数应该能够到75。
中午休息的时间，志愿者扶着吴星走出了考场，他看见了李姐在人群中向自己招手。
汗珠顺着脊椎滑进孕妇裤的松紧带，他仰头“咕咚咕咚”喝着温水，然后一边看下午的科目的押题手册，一边吃午饭。
“吴先生，上午考的怎么样？”李姐坐在旁边，又给他的保温杯里添了点热水。
“还可以。”
吴星在学习上一向谦虚，能说出“还可以”的评价，应当是很有把握了。
“那是……”
李姐顺着吴星的目光往后视镜看，那里什么都没有，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吴星将饭盒盖好，擦了擦嘴，说道：“没什么。”
头顶的白炽灯在答题卡上晕出光斑，吴星在涂多项选择题时，又想起后视镜里一闪而过的邵振玉。
应该是他看错了。
铅笔的油墨蹭到了他的手上。
“丁零零——”
最后一科的结束铃终于响起，刺破了盛夏的黄昏。吴星等考生们走得差不多了，起身去了就近的洗手间。
镜中的Omega长着一张温和无争的脸，饱满的孕肚抵在洗手台上，正低着头将水龙头拧紧。
“吴星，你就是靠着这个傍上淮夜哥哥的吧。”
肩膀上的帆布包突然被拽了一下，Omega浓郁的水蜜桃味信息素一股脑儿涌了过来。
“一次不行就两次，你可真是锲而不舍啊。”邵振玉恶狠狠地盯着吴星鼓起的肚子，眉头蹙得很紧。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吗？倒是你大着肚子来考试，恶心死了！”
“我要回去了。”吴星不想在这种时候和人吵架，慢慢移动到门边。
胎动在争执声中变成密集鼓点，老实人护着自己的肚子往后退。
“邵先生，请您理智一点。”吴星说完，刚要转身就被人堵住了去路。
邵振玉冷笑着逼近，指节捏得发白，说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争？”
“你再不让开，我就要报警了。”吴星攥紧衣服下摆，冷汗浸透后颈。
邵振玉突然发狠，和吴星推搡了起来，“你有本事就报警啊。”
只见吴星踉跄了几步撞到水箱，凸起的腹部磕在金属隔断上。
“啊……”
剧痛炸开的那一瞬间，邵振玉还揪着他的领口不干不净地咒骂。
吴星弓身抵住墙喘息，羊水混着血丝顺着小腿流了下来，脚下瓷砖的缝隙蜿蜒出刺目的红。
第81章 早产
白炽灯管在头顶滋啦作响。
几秒钟前, 吴星隐约听见了轻微的“啪”一声，像装满水的气球十分突然地破了。
他张了张嘴，小腹传来撕裂般的绞痛。
吴星疼得根本站不住, 重心不稳地向前方仰去, 膝盖磕到了冰凉的瓷砖上，温热液体顺着腿根缓缓涌出。
“呃……肚子……”
孕晚期的Omega不敢自己乱动, 尽力释放自己稀薄的信息素安抚着腹中躁动的胎儿。
“你这是要生了？”邵振玉的声音滚着甜腻的水蜜桃香气, 从上方飘了下来。
邵振玉双手抱臂而立，欣赏着吴星跪倒在地的狼狈样子，唇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评价道：“真可怜。”
“平民窟里出来的劣质Omega，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鬼样子。”
吴星痛得无法争辩, 眼眶里积满了无助的泪，肚子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你说如果没有孩子，他还会要你吗？”邵振玉心情大好, 缓缓半蹲下来，一把抓住对方的腕骨。
“我……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孩子。”吴星的脸白得像纸，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伸手想去摸自己的手机打电话。
邵振玉离吴星很近，自然看清楚了对方的动作，一把夺过手机, 滑动手机的按钮，忽然生出一个有趣的想法。
“我们打一个赌好不好？”
“我现在用你的手机打一个电话给蒋淮夜, 如果他接了那我就放过你。”
吴星虚弱地眨了眨眼睛，感觉邵振玉的脸变得模糊极了，他用力咬住下嘴唇, 好让自己保持清醒。
“我……我不跟你打赌。”
闻言，邵振玉伸手抬了抬吴星的下巴，恶狠狠地说道：“那可由不得你。”
他拿着吴星的手机，不用密码便划到紧急联系人那一栏，找到了蒋淮夜的名字，很快拨了过去。
舒缓的纯音乐铃声响起。
“要是接了，我就认命。要是没有......”邵振玉伸出微凉的手指戳在吴星隆起的肚子上，“你这野种就等着自生自灭吧。”
吴星用手捂着肚子，嘴唇已经褪去原本的血色。
一道蓝光在防爆玻璃上炸开光斑，蒋淮夜的指纹顺利通过第三道验证。
新能源汽车的生产流水线上，D国工程师停止了窃窃私语，众人都站在机械臂的两侧，等待最后的验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