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齐绥川那种人型制冷机亲密相处可不容易。
想到这位好友的光荣事迹,卢潭有些牙酸地咂舌。
思忖片刻,他又好笑地摇摇头。
罢了罢了。
别人的事可轮不到他来管。
原本卢潭还从旁人那里听来几句齐绥川“弟弟”的事,正想着是不是有什么隐情,计划着饭桌上打探一番。
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担心的好友半点没表露出不自在,反而在和“助理”相处的时候和平日里不大像。
卢潭虽不知道齐氏内部风云如何变幻,但看齐绥川的样子,估摸着也不是大事。
他笑笑,不忘给露营地负责收拾客房的家政打个招呼,下午不用去预留的房间。
齐绥川把雪枕带到了卢潭给他留的客房。
房间空间不大,但布置得很温馨,一应家具俱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织物晾晒过的清新气味。
他把雪枕放到角落支着的床上。
一碰到柔软的被子,还闭着眼的人就拧了拧眉头,寻找更舒服的睡姿似的在被面上蹭了蹭,哼唧几声,钻进被褥里。
床单被子是灰色的,蓬松柔软,一压一个坑。雪枕整个人陷在被子里,只露出白皙的脸颊,腮肉压出一点,因为醉意而微微泛红。
睡着了倒是很乖。
齐绥川转了转手腕。
刚才他是抱着雪枕回来的。
路上雪枕有些闹腾,齐绥川担心把他摔了,就把人打横捞起来抱着。
雪枕不重,但齐绥川又要找路又要应付他胡乱抓的爪子,着实有些费劲。
上衣已经皱巴巴得不能看了,一直整齐利落的额发也散落在额头,稍稍遮住眉际。
齐绥川往日总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精英做派,气质成熟得与年龄不太相符。这一通折腾下来,倒是能看出来其实他也才二十出头。
也就是这里没有齐氏的员工,要不然看见他这副样子,肯定会大吃一惊。
齐绥川晒笑,视线落在床上。
罪魁祸首睡得很熟。
酒精催眠,又正是午后,周遭只有此起彼伏的蝉声和淙淙流水声。
齐绥川在床头坐着看了好一会,雪枕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反倒是看着雪枕睡梦中感觉空调打得有些低,卷着被子团吧团吧滚到齐绥川旁边,不动了。
脑袋撞到他的膝盖,雪枕也只是皱皱眉头,把脸扭过去,只当他是硬的枕头。
齐绥川伸手,理了理他额角的碎发。
年轻真好,倒头就睡。
齐绥川看雪枕跟看齐家那些几岁十几岁的侄子侄女没什么区别。
他小时候就和同龄人不同,懂事很早,又在齐氏基层开始摸爬滚打,心境早已老成。
雪枕这个年龄,又是一团孩子气,在他眼里看来和小孩差不多。
只不过雪枕好像也真把他当成唐贾一流的长辈了。
不拘小节,在他面前丝毫没有表露出过羞赧意味,也没有一点相处时候的忌讳。
齐绥川唇角的淡淡笑意散去。
这可说不上什么好事。
雪枕不怕他,齐绥川当然高兴,但不代表他希望自己在雪枕心中是毫无吸引力的长辈形象。
他只是心境持成,不是真的迈入中年。
齐绥川忽然感觉膝盖一沉。
他低头,发现原来是雪枕不知道怎么回事把他当枕头枕了。
大概又是嫌他裤子面料粗糙,齐绥川看着雪枕不舒服地扭来扭去,睫毛一颤一颤,看着像是要醒了。
齐绥川眉头一挑。
他伸手,赶在雪枕完全睁开眼之前捞了一个软枕垫在腿上,伸手托着他的下巴,让他隔着软枕枕在自己膝盖上。
又黑又密的睫毛像蝴蝶翅膀般扑朔,最终还是慢慢睁开,眼珠蒙着一层水汽。
齐绥川一看,就知道这小醉鬼还没醒透。
因为对方不仅没有坐起身,还望他怀里钻了钻,蓬松的发顶揉得乱糟糟的,在他身上蹭。
下一秒,小醉鬼还伸出手,把他当成了人型抱枕,哼哼唧唧地搂住他的腰。
齐绥川:……
他眼睁睁看着雪枕把脸埋进他腰间。
小醉鬼的睡相糟糕得很,也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唇瓣翕动,轻轻啃了啃面前的东西。
齐绥川一僵。
上衣面料透气有弹性,并不厚,当然阻隔不了某个醉鬼的使坏。
他只感觉衣料濡湿,软热的唇瓣隔着薄薄一层贴在他腰腹,慢刀子磨人似的来回啃咬。
疼当然是不疼的。
齐绥川的耐性很好,只是那种若有似无的痒意是他未曾感受过的,现下软刀一般划过他的神经,让他控制不住地整个人紧绷起来,掌心也微微用力。
腰间还有一双柔软温热的手,纤细的指尖交错,大剌剌地搂住他,两相对比,感官更受刺激。
“唔……”
不知道是不是被忽然硬起来的触感硌到,睡梦中的人小声哼了一下,委屈地仰起下巴,露出水意弥漫的眼睛。
他还枕在齐绥川腿上,雪白的腮肉微微鼓起来,看起来柔软又乖巧。
齐绥川:……
好吧,看起来像是他的错。
齐绥川纠结了一秒,空出来一只手轻轻拍拍雪枕的后背。
他没这样哄过人,手法有些生疏,但被哄的人没醒透,囫囵之间竟也安静下来。
齐绥川犹豫着继续哄睡。
“疼……”
齐绥川看见雪枕的唇瓣微张,好像在说什么,听不太清,便弯下腰,耳朵凑上去。
然后他就听见雪枕晕乎乎地喊痛。
齐绥川和半梦半醒的小醉鬼对视半分钟。
他意识到自己用的力气好像有些大了,不适合哄人睡觉。
看着雪枕连鼻尖都微微皱起来,齐绥川难得生出几分羞愧。
是他手笨。
齐绥川便尝试着放轻力气,终于在雪枕被拍醒之前找找到了合适的力道。
雪枕便又意识朦胧。
但他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断断续续的。
齐绥川存了心思,凑近听,发现雪枕是在小声说“讨厌……”
齐绥川:。
这就开始被讨厌了么?
他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像是有羽毛拨动湖水,荡漾出来细不可见的微波。
真奇怪。
齐绥川清楚地明白雪枕还醉着,喝醉的人说话不可信,但他心底还是有些在意。
小没良心的。
人还躺在他腿上,倒是讨厌起他来了。
齐绥川思忖片刻,指尖落在雪枕脸颊,在他哼哼唧唧表达不满的时候,大拇指食指合拢,用力捏了捏。
软肉被挤压变形,让雪枕看起来更好欺负了。
齐绥川顺从心意,又捏了几下。
指尖如同陷入一团牛奶布丁,颤巍巍地软。
雪枕:“……唔唔唔?”
眼见着他要睁开眼,齐绥川终于停下作恶的手。
手感不错。
他低头看看指尖,残留着软腻的触感,又安抚似的拍拍雪枕的后背。
紧接着,安静的房间里就响起一句不高不低的问话。
“讨厌我?”
雪枕还没清醒,半睁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望向说话的人,一双眼睛湿漉漉的。
问题没有得到回答,齐绥川并不计较,指尖调换方向,轻轻捏着怀中人雪白的后颈,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我是谁?”
他的语气平静,与往常无异,只是眼底更暗上几分,晦涩浓郁得让人看不懂。
被问的人迷茫地眨眨眼。
雪枕还不太能理解他的话。
齐绥川意识到这个,但他的确想知道问题的答案,不厌其烦地重复,指尖停留在雪枕的后颈,有一搭没一搭。
雪枕也正如被捏住命运后颈皮的猫,含含糊糊地回答齐绥川。
“你是……”
带着醉意的声音听起来很委屈,吐字含糊,听起来黏黏腻腻的:“齐绥川……”
大概是真让他不舒服了,怀里人扭了扭,试图逃离作乱的手。
齐绥川松开手。
但他的问题没有停止,隔着仅有的一小段距离,他的掌心触及雪枕温热均匀的吐息,像在抚摸什么皮毛柔软的小动物。
“讨厌我么?”
齐绥川声音并不大,足够雪枕听见,并不破坏房间里的安静氛围。
蜷缩在他腿上的人仰起脸,两颊泛着桃粉,呆呆地,好像还在反应。
齐绥川并不催促。
等雪枕迟钝地摇摇头,他便趁胜追击:“那喜欢么?”
齐绥川娓娓道来,使出比在生意场上更十足的耐心,对待怀中人像对待幼鸟初生的翅膀一般轻柔,生怕惊扰了哪一片细软的羽毛似的。
雪枕有些茫然。
他不太能听懂问他的人说了什么,但这人实在执着,不许他借着醉意沉沉入睡,用一个问题无限制地逼他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