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原本计划的是在北蚩关外分路前行,不成想,北蚩大内早早就得到了北蚩出征军队溃败的消息。
在关口守着,等他们靠近就突然开战。
一并捆了贺兰钧的家眷做威胁。
贺兰钧进退不得,与他们在关外僵持。
对方要求贺兰钧认罪,否则就将他满门处斩。
但贺兰钧心下清楚,认罪了他满门也逃不过被处斩的下场。
虞绾音遣了一部分兵马绕路。
绕到北蚩后方鄯善国境,与鄯善国主接应。
鄯善王室之中,突然有人送来消息。
顾宏坐在王位之上,听着下面人的来报,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谁?”
“沉隽公子密令,请求国主起兵反击,直攻北蚩腹地。”
一旁鄯云听到女儿名字,握紧了座椅扶手,警惕地看着他们,“我们如何相信,你是当真替沉隽传信。”
鄯云始终记得,十年前,她与沉隽回乡。
那日旧国主遣人来骗她,却不成想是骗走了她的孩子,送去给敌国投诚。
这十年来她无数次从鄯沉隽失踪的梦境中醒来。
她无法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再也无法正常生活。
信使一时无话。
殿外传来脚步声。
顾宏和鄯云顺着那声音看过去,看到那个披着黑色披风的单薄身影。
虞绾音走入殿中,自然而然地掀开披风帽檐,递给一旁王宫宫侍一个玉坠。
宫人将玉坠呈上前。
虞绾音与高位上的顾宏对视片刻,辨认出来他的确是位汉人,又看了一旁白发横生的妇人。
也才十年,这两位算年纪也不过四十上下。
看起来却比寻常人家更为苍老。
鄯云看着宫人呈上来的玉坠,一时恍惚。
她将玉坠拿起来,上面还有鄯沉隽小时候磕碰,不小心磕掉的一角。
那时候,鄯云总说鄯沉隽把玉坠磕碰成这样。
可这些年过去,玉坠上除了那一角,添了数不清的破损和裂纹。
那一角碎玉,反而成为里面最不起眼的伤痕。
鄯云看向下面来人,“你是如何得……”
话说到一半,鄯云看着虞绾音的面容,有片刻的恍惚。
声音戛然而止。
她仿佛看到十数年前,阿姊嫁去的汉室之人再娶。
将阿姊的遗物全部送回。
还有一个没能回来。
她的女儿。
鄯云站起来。
直到虞绾音在片刻的沉寂之后,出声唤她,“姨娘。”
*
鄯善国境之外数里,北蚩兵马数十年如一日连接成锁链,将一方小国完全封锁其中。
驻守兵马远远看着那小国围城,缓慢踱步。
轮值休整的空隙,有人坐下来闲聊,“什么时候能把这小地方给吞了。”
“不急,等君上吞并中原,吞一个鄯善不足为惧。”
深夜大漠深处广袤无垠。
呼啸狂风不间断地拍打着驻扎阵营。
驻守将士在这熟悉的声音之中规整队伍休息轮值。
直到这熟悉的声音之中掺杂了些许不熟悉的震荡声。
有人听得蹙紧眉头,“这是什么声音。”
“风声吧。”同伴示意他休息,“难不成还是鄯善找死,要打出来。”
他们刚刚躺下。
不成想那风声越来越猛烈!
直到大漠深处黄沙被狂猛破阵声掀起,顾宏十年未出战的身影冲破黄沙迷雾,直击北蚩围阵!
像是鬼魅罗刹一般出现在北蚩大营之外,而他身后,是数万汉人兵马和鄯善兵马!
北蚩驻营之中反应过来时已经慢了一步,营地之中一片兵荒马乱。
鄯善方位的战事突如其来,打破重围之后直攻北蚩腹地。
而北蚩此时根本没有想到鄯善会在这个关头反击,近乎所有的兵马都在围攻另一边的贺兰钧。
北蚩王室得消息,不得不将东侧抵挡胁迫贺兰钧阵营的兵马撤调一部分抵挡鄯善的进攻。
无异于拆东墙补西墙。
贺兰钧方位的兵马一察觉到北蚩王室撤兵,立马发动进攻!
贺兰钧遣人将家眷救出,就再也无所顾忌,举兵反击迎面而上!
这一场硝烟持续数月。
顾宏打进北蚩内部,掀了北蚩王室。
北蚩内吞并了先前不少西域小国,如今彻底改名换姓,重组王室权位,命名西乾,暂定都城西都。
西都重建花了些功夫。
但是宿方带队指导得心应手,没有人比他们更懂如何重建家园。
时逢秋收时节。
鄯沉隽一早就叫虞绾音出门,“今日秋都丰会,那边很多鹰,你去挑一个喜欢的,我教你驯鹰。”
虞绾音很是好奇,“难吗?”
“不难,可简单了。”
鄯沉隽坐在一旁,看一旁侍女帮虞绾音收拾梳妆,“不过我听说,中原那边的战事快结束了。”
如果是要出去驯鹰,虞绾音便不带太多发饰。
侍女给她编的是西域的装束发饰,上面坠着一串一串小铃兰花。
虞绾音起身跟鄯沉隽出去,“结束了好啊。”
鄯沉隽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只是结束了好吗?”
“你不盼着你夫婿回来?”
虞绾音哽住,她不太擅长聊跟夫婿有关的事情,“再说。”
“再说。”鄯沉隽把他们两个的马叫来,“那你夫婿可得快点回来了。”
“我带你出去一次,我父王那里就来几个打听你的。”
虞绾音垂着眼,先喂了喂她的马。
鄯沉隽翻身上去,“今日
丰会人多,肯定又有很多人来问你。”
“你夫婿再晚点回来,我们杳杳兴许就有更好的了。”
一旁大殿中,鄯云听见鄯沉隽又叫着虞绾音出门,忍不住跑出来。
后面两个侍女一人拿了一个挡风的披风,“你又叫杳杳陪你出去野。”
鄯沉隽笑道,“今日天气好,带她出去透透气。”
“出去是好,”鄯云又不是不让他们出去,“就是你小心些,别去太危险的地方。”
“自己当心,也仔细些杳杳,要是她磕着碰着,我可找你算账。”
鄯沉隽扬眉,拍了拍自己的马前鞍,“那杳杳坐我这来?”
“我不要。”虞绾音喂好了她的马,跟着上马。
她坐过鄯沉隽的马。
一坐上去阿姊就对她摸摸抱抱,占尽便宜。
虽然小时候也这样吧。
她们两个骑马走向宫门,鄯沉隽戏谑道,“杳杳长大了,都不说阿姊对你做什么都可以了。”
虞绾音拿着礼数堵她的话,“你如今是继位王储,礼数和仪制都得周全才能服众,我是为着你想。”
宫门随着她们靠近大开,身后宫人福礼,“恭送殿下、公主。”
鄯沉隽笑而不语。
有这么个妹妹与你亲如一处,谁能忍住不动手动脚。
秋日丰会的仪制已经摆了出来。
草原原野上四处都是参加庆典丰会的人。
丰会是民间的活动。
王室通常不参与,就像是中原的一些民间节日。
先前也有臣下与顾宏提议,说与民同乐。
顾宏拒绝了,“咱们在的地方,谈与民同乐都是笑话。”
“咱们不在,他们才能乐在其中。”
顾宏是个很接地气的王君。
虞绾音有时觉得他甚至不像是高高在上的掌权人,亲近的更像是谁家叔伯。
许是因为从前鄯善的方寸之地,也不需要那么大的架子来管控,更或许是顾宏性情本就如此。
虞绾音和鄯沉隽两人走着走着。
都城郊外都是排布开的丰会场地,随处可见来往游玩的百姓。
鄯沉隽很敏锐的看到了某一处,轻啧一声,“我父王又混进去了。”
虞绾音问着,“什么又混进去了?”
她说完,就看见鄯沉隽给她指了一个方向。
她们在一群围炉炙烤的百姓之中,看见了坐在旁边听百姓说书的顾宏。
顾宏听得还津津有味。
顾宏是新君,他几乎没有在平民之中露面,因此也鲜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即便知道了,也不会相信君王能在百姓之间闲逛。
过了一会儿顾宏玩开心了,便从百姓围聚之中出来又换另一边。
顾宏远远看见她们跟她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各自去各自的地方闲逛。
有百姓看见顾宏跟鄯沉隽打招呼,忍不住问,“那好像是殿下和公主,你和他们相熟?”
顾宏摆了摆手,满意地看着那边的两人,“不熟,是他们比较亲民。”
“如今殿下和公主,都是一等一的聪慧过人、善解人意、平易近人,出类拔萃……”
顾宏还要继续说,被一旁随侍制止,“王君,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