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尔多与燕无双不同,他那一双鹰眼中透着久经世事的深沉,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十三岁的。
自禅香山一战后, 北渊与南蜀已经势同水火, 老死不相往来了。
因为外邦朝贡, 南蜀王齐悯还得和北渊王露运沛坐到一间大殿里,坐的他浑身发毛。
东莱王袁为宸倒是一点也没变,他那慢悠悠的性子, 又是最后一个到的。
只是这次, 不是因为有人缠着他,而是他去祭拜了曾经缠着他的那位故人。
几载风华过了土, 故人不复在, 山河却依旧。
袁为宸本来兴致就不高,海外东莱向来是抽身世外, 不理俗世。
只是师父去世, 友人相继离去,他与同门感情也不深, 到最后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天气好的时候, 袁为宸就搬到海边的那座小木屋里,一个人朝着大海自言自语。
他觉得, 葬在海里的人,或许会听见。
海中萧瑟化为杯中无能的酒,一口入喉,竟也醉了半分。
他不管外邦的那些冲突,露运沛和齐悯已经快要打起来了,他也毫不动容。
露运沛主动凑到齐悯面前,后背上的荆条隔着布料渗着血,“今日来负荆请罪,还请……”
齐悯当真抽出露运沛身后的荆条,握在手里抽打上去。
任凭齐悯如何抽打,露运沛岿然不动,像是一个没有痛觉的雕塑跪在齐悯面前。
外邦朝贡真是个天道轮回,那一眼,竟走到如今的地步。
若是再来一次,露运沛绝对不去京城第一酒楼喝酒,眼睛就该蒙着黑布,谁也看不清。
惊鸿的一眼,最终造就了万般业障,他也没想到会走火入魔至此。
齐悯抽了几下就停手了,这几下解不了他心中的恨意,却也知道这是在外邦朝贡的宴会上,若是再打下去,怕齐明煊会不高兴。
齐明煊哪里会不高兴,他满眼都是卫雍,两个人亲密无间的黏在一起,根本不管这些乱局。
只要不闹出人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戏码也不乐意看。
齐悯瞥了一眼坐在上方的齐明煊停了手,他视线收回的瞬间,露运沛却贴了上来,指着齐明煊和卫雍说:“我也想和你这样。”
齐悯:“……”
他手中的荆条已经丢在地上,也不想再打露运沛这个无赖。
谁知露运沛竟然毫不避讳的撕下身上的布条,给齐悯包扎起来。
那布料轻盈柔软,是千金难求的盈纹,这是露运沛掏光了家底特意买的衣裳。
就为了在外邦朝贡上穿给齐悯看。
但是他想了一想,只穿这个,齐悯估计看都不会看一眼,于是他就想了个损招——负荆请罪。
这衣裳已经花费了他所有的积蓄,后背全被荆条撕裂了,前胸被齐悯打的遍体鳞伤。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衣裳白买了。
也不算是白买,还能有一小条包扎在齐悯的手上,这就够了。
“下次不用荆条了,把你的手割破了,你若是想抽本王,本王把狼牙鞭递给你。”露运沛说。
齐悯:“……”
“本王与北渊王,从此陌路两立,恩怨前尘一笔勾销,互不……”
齐悯抿着嘴,被露运沛的一句:“所以,本王可以追求你吗?”打碎,口中的“纠缠”二字也没有说出口。
他咽了口气,回过头去不在理会露运沛。
哪只露运沛这个不要脸的当场就纠缠上来,从身后搂住他那敏感又脆弱的腰,露运沛搂的疯狂且力大无穷,险些将他的细腰折断。
“北渊王,请自重。”齐悯气急道。
露运沛强行将齐悯扭过身来,抬起他的下巴说:“本王是天生的罪过,自出生起,就是为了收和尚的,所以……本王想收了你。”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在齐悯耳边呢喃软语,洒下炽热的情丝。
齐悯想抓住个什么东西,手上的佛珠早就断了,他紧张的一抓,竟然抓到了露运沛的另一只手。
真是罪过。
露运沛反扣住齐悯的手,“看来南蜀王这是答应了,那本王就求陛下赐婚了。”
齐悯:“???”
荒谬。
露运沛话音刚落,就利落的牵着齐悯的手走上前去:“臣求陛下赐婚。”
他炫耀的拉着齐悯的手在齐明煊面前晃了几下。
齐悯瞳孔骤然放大,挣扎着想要脱身,却始终拗不过露运沛。
再这样下去,齐悯的手腕就要断裂了。
齐明煊看出了齐悯的不愿,道:“要想让朕赐婚,须得双方同意,那么朕问南蜀王,你同意吗?”
自然是不同意的。
齐悯刚想说话,就被露运沛钳着手吻了上来。
疯狂夹杂着血腥的吻舐,逼得齐悯喘不过气来,他想开口,嘴却无力。
柔软的唇瓣被露运沛拼了命的撬开,齐悯一怒,咬了露运沛一口。
齿腔被血腥占据着,露运沛没松嘴,继续往里面深入。
齐悯伤春悲秋的眼角划过一滴泪,滴在了露运沛紧贴的脸上。
怎么哭了?
露运沛最是见不得人哭,更何况还是齐悯呢!
他接着就松了口,“是本王弄疼你了吗?”
齐悯的嘴里也全是血腥,他闭嘴不语。
“看来南蜀王不同意,那这个赐婚,朕……”
齐明煊的话还没说完,露运沛就毫不客气的说:“陛下,先婚后爱也可以,臣有把握让和尚爱上我。”
齐明煊:“……”
好一个赐婚大难题。
“我大周文明开化,倘若真的两情相悦,朕不会阻拦,至于赐婚一事,容后再议吧!”
说完,齐明煊就拉着卫雍离开了大殿,回到了寝宫。
“皇后,你猜北渊王能追到南蜀王吗?”齐明煊也很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卫雍摇了摇头,“这可不好说。”
“算了,朝堂之事已经够朕烦躁的了,朕才不稀罕管他们那些恩怨情仇的破事呢!”齐明煊叹了口气道。
自己的事都管不过来,哪有闲心情去管别人的事儿。
卫雍点了点头,笑道:“陛下近日又为何事烦扰啊?”
“他们要让朕开设后宫,纳妃。”齐明煊尾音颤抖道。
卫雍瞬时“怒目圆睁”:“哪个不长眼的提的此事?本后砍了他!”
“皇后近日脾气倒是越发爆了。”齐明煊按住卫雍的双手,将他压在身下,“朕都快压不住了。”
卫雍呲着牙:“陛下若是压不住,可以让臣试试看。”
“想得美!”
说完,齐明煊吻着卫雍的额头。
继而将他从上到下,从头到脚吻了一个遍。
六年后
也就是丰元二十一年夏,外邦朝贡的前三日,春花楼开设了一局赌盘。
赌局很简单,赌的正是北渊王是否追到了南蜀王。
幕后操控之人正是当年的花魁——莫轻雪。
她是齐明煊的人,是齐明煊埋在春花楼检验卫雍的工具。
数十年来,这枚工具也成为了充盈国库的好棋子。
三日来,数额越来越大,齐明煊倒是越来越关心结果了。
虽然无论如何,都能赚到银子,赚的还不只是大周权贵的钱。
六年前,西域商路重新启动,天汗和厄尔多一力经营,与大周同心同德,西域的商路越拓越宽,最终形成三股汇流之势,西域,北渊,南蜀为支流,通通流向大周。
六年后,北渊王的确追到了南蜀王。
外邦朝贡那日,有人欢喜有人愁,整个京城空前的热闹。
成为雍乐盛世被载入史书的那一刻。
早已告老还乡的刑部尚书听到这个消息,竟然高兴的昏了过去。
也是齐明煊派了太医八百里加急,才将老尚书的命从阎王手里拉回来。
派去的人正是李沐辞。
这是李沐辞万里奔袭救的第一个病人,却不是最后一个。
皇宫终究不属于他,他与太后李缨菀一样,生性就爱自由。
太后一万个不舍的终于放他出了宫,他隐居在一个小镇子里,流民百姓纷纷找他来义诊。
在太医院的这几年里,他也教会了宫内太医很多方法,整个朝廷的医术突飞猛进。
此后百年,大周的边境再没有乱过。
卫赟整日待在卫府,嘟囔道:“这每日安逸起来,手都生锈了。”
不过,也是好事。
太后时不时的来卫府看望卫赟,也来看望她的姐姐。
而齐明煊和卫雍就整日在朝堂上各种秀恩爱,看的大臣们两眼一黑又一黑。
前半生风雨无数,朝臣们几乎每日都要挨齐明煊的骂,没想到后半生还要整天看这个。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翻死在身前。
不知不觉,齐明煊在位已经二十二年了。
这二十二年间的其乐融融与勾心斗角,在此刻,都化为了虚无的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