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莹莹看着他就能够想象的出余嘉祥中年时期的样貌。
不错，老了也不丑不油腻，没有脏臭感。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余华容声音淡漠，看似冷静，实则已经没招了。
天晓得他见市里的高校开始乱起来了，去省里找儿子，却被告知儿子已经提前离校，且都找好工作，开始上班有一段时间了后，有多崩溃。
他一路找一路问，最后去调了档案，发现工作只是开胃菜，重头戏在后面呢。
他儿子都领证结婚了，他这个当爹的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收到，属实是厉害。
进到屋里，钟莹莹给余华容搬来了板凳。
“叔，您坐，我出去买菜，让嘉祥给您烧水泡茶！”
好歹是余嘉祥的亲爹，虽然钟莹莹不甚喜欢他，但是自己拐跑了他儿子，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她跟余华容打了声招呼，就头也不回的溜走了，很没义气的只留下了余嘉祥自己个儿面对他爹。
余华容心中有气，但是也没对钟莹莹发火。
在他心里，钟莹莹只是个被他儿子无辜拐骗的姑娘而已。
毕竟如果不是被哄骗，有哪家的闺女愿意无媒无聘的嫁给别人。
*
“你好，今晚上店里有什么菜？”
“葱烧咸鱼、韭菜炒鸡蛋、糖醋小排，其他没了，你要什么？”
“一样给我来一份，用这个装。”钟莹莹从身上背着的布包里掏出来三个铁饭盒。
“有米饭吗？”
“没有，今天蒸的是馒头。”
“那给我来五个馒头，打包。”
国营饭店的馒头做的瓷实，还是晚上，钟莹莹感觉自己应该吃一个就饱了。
至于余家父子俩，余嘉祥敞开了吃也就只能吃俩大馒头，姑且算他爹跟他一个饭量吧。
如果不够吃，家里还有炒面，加点红糖和大枣，开水一冲，再掰块桃酥或者扔把馓子，也能混个水饱。
买完饭，钟莹莹看时间还早，就把饭盒和用油纸包着的馒头都借着布包的遮掩，悄然丢进空间里保温保鲜，她自己则是上街溜达去了。
“叔，这个怎么换？”
供销社关门了，县里又只有屁点大，没转一圈呢她就倦了。
正好碰见有人在换桑葚果，虽然钟家岗也有，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她现在就想吃。
“这个数！”大爷伸出一根手指。
“一包吗？”一毛一包指定是贵了，大爷背篓里的桑葚果是用桑树叶给包成一包一包的，一包大概有成人巴掌那么大。
“你把叔当成什么人了？我是那样坑人的人吗？”
“一毛一斤，这一包是二两。”
“呼～那就好，叔你给我来一毛钱的！”钟莹莹十分豪气的让卖东西的大叔给她拿上五包。
“这东西正常不是要等六月才能成熟吗？叔我瞅你这长挺好啊～”
桑葚叶里包着的桑葚果个个紫黑紫黑的，钟莹莹没在里面看见一颗青果。
大爷看她一眼，然后得意扬扬道：“这是我的独门秘诀，我可不能告诉你。”
“行行行，我不问了。”
钟莹莹就是随口一问，没那个刨根问底的意思。
钱货两讫后，她从身上的挎包里又掏出一个布袋子来，将五包桑葚果给放进袋子里，给布袋子绑在车把手上，长腿一迈就迈上了二八大杠，蹬着自行车就回家去了。
她骑这个车子不是很在行，只能说能骑，但是稳定性差的要死。
尤其车上还拴着东西，在重物的压制下，她控制车子变得更为困难，好在这个时候路上没几个骑车的，她还算是比较顺利的骑回了胡同口。
在路上的时候她就已经把空间里的饭给取出来放到挎包里了，这会儿推着车一进自家院子，她把车子停好就拎着两个包进了堂屋。
也不知道父子俩怎么交流的，这会儿钟莹莹见他俩已经没有她走之前那般剑拔弩张的氛围了。
余华容的个子不矮，但钟莹莹家的板凳很低，老大个一个人蜷缩着手脚窝在凳子上，眉宇间的锋利都减弱了几分。
“嘉祥，快来把菜端出去，可以开饭了。”
钟莹莹进了灶房把饭盒里的饭都给倒进瓷盘子里，又将馒头也从油纸中拿出来，放进竹编的小篮子里。
最后想了想，她又从墙角的泡菜坛里掏出了一小碟腌渍过的白萝卜条，勉强算是凑了四个菜。
“叔，时间仓促，我这也不太会做饭，您凑合着吃啊～”
“等明儿个有时间，我再请您上国营饭店好好吃一顿。”
看着面前忙里忙外的小姑娘，余华容原本平息下的怒气又凭空增添了几分。
余嘉祥把领证的锅都扣自己头上了，现在钟莹莹在他心中完全就是一个受害者的形象。
他强扯出一抹笑容，用最缓和的语气对钟莹莹道：“不用，这菜已经够了，你俩都别忙活了，坐下吃饭吧。”
“你叫莹莹是吧？我家这小子没通知家里就哄着你领了证，说到底是我这个当爹的治家不严，我该向你道歉。”
钟莹莹：“我……”
钟莹莹刚要说话就被余华容打断了。
“你先别说，你听我说。”
“嘉祥他娘走的早，后来我也没太管过他。他跟他后娘不对付，后面一直住他舅舅家，他虽然性子有些倔，但你放心，他绝对是个好孩子。”
“你俩证都领了，木已成舟，我也没别的办法了。”
“我来的急，身上没带多少钱，嘉祥没给你的彩礼，等我回市里，我会寄给你的，三转一响一个都不会少。”
“我余华容的儿媳妇，说什么也不会比别人差。”
小儿子分给离婚的前妻了，虽然两人现在不清不楚的处着，但终究他的户口挂在了别人的名下。
余华容身边名正言顺的也就只有余嘉祥这个大儿子。
儿子娶媳妇，他这个当爹的一毛不拔，被别人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笑话他呢。
钟莹莹：“我……”
“莹莹，爹给你，你就拿着，别不好意思，这是他这个当爹的应该做的。”余嘉祥给钟莹莹使眼色，让她不要拒绝。
余华容对于这个吃里扒外的儿子简直是没眼看。
“嘉祥说的对，莹莹你就别拒绝了，来，吃菜，菜都凉了～”
终究是自己儿子，余华容没有在儿媳妇面前给他难看。
“莹莹，这一趟我请的假时间不长，明天我就得走了，你看你爹娘什么时候有时间，你让嘉祥这小子给我打电话，到时候我再请假跟他们见一面。”
哪有俩孩子都结婚了，他还没见过亲家公，亲家母的。
“哎呀，爹这事你就别操心了，等回头过年过节的时候，你再来一趟不就好了吗？你个孤家寡人的，在市里过年也没什么意思，我丈母娘丈母爹都是脾气好的，不会嫌弃你个老鳏夫的。”
余华容：“……”
他想跟儿媳妇培养培养感情，这死孩子一直捣乱。
……
“爹，你晚上住我们这还是住招待所？我看你还是上招待所去住吧！我这地方小，你也没地方……嗷～”余嘉祥被钟莹莹拧了一把，控制不住的叫了出来。
“叔你别听他的，家里有地方睡，我爹娘给留了一张折叠床，就是有点小。”
“但是住家里总比住招待所干净，想干个啥也方便，您就安心住下来就成。”
她也是服了余嘉祥了，刚从他爹兜里掏完东西，还动不动给人脸色看，哪有这样的？
余华容斜睨余嘉祥一眼：“好，那叔就听你的。”
他儿子越是不想让自己留下，他就偏要留下，看着他儿子被他留下气的鼻孔都快要冒烟了，余华容倍感心情愉悦。
不高兴就对了，他去池省大学，给老师说要找他儿子，人家一查，他儿子都提前申请毕业，早都跑路了，他比他还要不高兴。
一想到自己那天在学校里被人当猴子似的看了又看，余华容都恨不得给这混小子一拳。
他媳妇不是这性子，他也不是，他都不知道这倒霉孩子是遗传谁了，干的事一件比一件混账。
晚上躺在床上。
余嘉祥小声问钟莹莹：“莹莹，你为什么要让爹住家里啊？”他可是知道，钟莹莹是最讨厌陌生人入侵她的私密空间的。
钟莹莹翻了一个身，背对着他：“他是你爹。”
现在余嘉祥跟他爹心有隔阂，那以后呢？人家终究是亲父子，关系再不好，也不是旁人能比拟的。
钟莹莹不打算掺和进两人间的纷纷扰扰中去，她只是赘了余嘉祥，又不是嫁进了余家。
她也不打算得罪余华容，左右他跟自己又不在一个地方生活，糊弄完这几天，面子上过得去，你好我好大家好。
她心里想的事余嘉祥不知道。
此刻他正感动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