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齐小川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行,好得很!
这狗男人,果真骗了他!彻头彻尾!
他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压下当场掀桌的冲动。
白梦还在,姨娘及暖暖也在,他不跟他闹。
齐小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腾的怒火被强行按捺下去,只余下一种冰冷的平静。
他缓缓收回僵在半空的手,将筷子轻轻搁在碗沿。
再开口时,声音竟出奇的平稳,“好啊,几时出发?”
他看也不看周砚,只盯着白梦,仿佛在确认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行程。
周砚被他那冰冷的目光刺得心头发紧,根本不敢与他对视,只能垂下眼帘,盯着自己面前的碗碟。
他知道,他的兔子生气了,很气很气。
那点炸起的毛此刻都化作了尖锐的冰棱。
但……气就气吧。
周砚放在膝上的手悄然握紧。
如果他能守住这江南道,他自有千百种法子把人哄回来。
如果守不住……那这气,至少能让他离开得更干脆些,平安地活下去。
一顿早餐,在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草草结束。
碗里的粥还剩大半,却没人再有心思动筷。
回梅院的路上,齐小川走得很快。
纤细的背影绷得笔直,每一步都像踩在周砚心尖上。
周砚落后几步,亦步亦趋地跟着,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各种哄人的念头。
美男计?苦肉计?现在用怕不是火上浇油。
直接解释?
可事已至此,解释更像是苍白无力的辩解。
他第一次觉得如此棘手,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降临。
齐小川走到窗边站定,背对着周砚,肩膀的线条紧绷着。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这反常的平静比直接的爆发更让周砚心慌。
他站在门口,一时竟不知该进该退,该说什么。
时间一点点流逝,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终于,齐小川转过身。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总是灵动含笑的桃花眼此刻却异常沉静。
甚至映出周砚有些狼狈的身影。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说吧,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那眼神,那语气,明明白白写着:今天你不给我一个清清楚楚的解释,我们之间玩完。
周砚的心猛地一沉,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知道,糊弄不过去了。
他慢慢走过去,在齐小川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拉住了齐小川垂在身侧的手。
齐小川没挣脱,但也没回应,只是任由他握着。
那冰凉的触感让周砚心口一阵发涩。
他垂下头,不敢看齐小川的眼睛,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对方的手背。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才缓缓开口:“二叔他们要动手了,最快就这两天的事……”
“所以你就把我们所有人都送了出去?!”
齐小川猛地截断了他剩下的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质问和无法置信的愤怒。
他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周砚死死攥住。
周砚沉默了一瞬,那沉默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齐小川心上。
他抬起头,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忧虑。
“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我不希望你们出事。”
“一点风险,我都不想冒。”
“阿川,你别怪我,也别生气,好不好?”
那最后一句,带着浓浓的恳求,尾音甚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呵!”齐小川被他这委屈的模样气得笑出声,胸口剧烈起伏。
“周砚,你好大的本事啊!替人着想,默默扛事,可真是个大好人!”
“要不是刚才梦姨在桌上说出来,我是不是要等上了船,船开了,漂在江心,才知道自己是被你‘保护出去’了?!”
“阿川……”周砚心知理亏,那声呼唤带着浓浓的无力感。
他用力一拉,将浑身散发着抗拒气息的齐小川紧紧拥入怀中。
双臂像铁箍一样环住他,仿佛要将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齐小川的拳头狠狠砸在他背上,他却纹丝不动。
只是将下巴抵在他发顶,任由那带着怒气的力量落在自己身上。
齐小川在他怀里剧烈地喘息着,像一只被困住的暴怒小兽。
他用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下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怒火和委屈。
他知道周砚的顾虑,明白他的心意,可这种被蒙在鼓里、像个包袱一样被安排的感觉,实在糟糕透顶!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吐出。
齐小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和冰冷:“周砚,”他说,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下不为例。”
“你若再敢这样推开我,下一次,我就真的再也不回来了。”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我齐小川,离了你周砚,照样活得下去!”
这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周砚的心窝。
他浑身猛地一僵,环抱着齐小川的手臂骤然收紧。
力道之大,勒得齐小川几乎喘不过气。
那瞬间爆发的恐惧和占有欲顷刻从他身体里涌出。
低沉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凶狠,几乎是咬着牙根挤出来:“阿川!不许!我不许!”
仿佛只要他说得足够强硬,就能阻止怀中人那可怕的念头。
打又打不赢,骂也骂不动。
那股憋闷的怒气在周砚这近乎失控的反应下,反而奇异地消散了一些,只余下深深的无奈和一种脱力感。
齐小川紧绷的身体终于软了下来。
他认命似的抬手在周砚宽阔的背上轻轻回抱了一下,算是某种心照不宣的妥协。
但就这么算了,他实在不甘心!
于是,在周砚刚刚因他这微小回应而心头一松的瞬间。
齐小川猛地偏头,隔着衣料,对着周砚紧实的肩膀,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唔!” 周砚猝不及防,痛得闷哼一声。
身体本能地绷紧,却没有丝毫躲闪。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牙齿嵌入皮肉的锐痛,还有齐小川泄愤般的用力。
这痛楚反而让他心里踏实了些。
至少,兔子还愿意咬他。
直到嘴里尝到一丝极淡的铁锈味,齐小川才松了口。
看着那衣料下迅速洇开的一小片深色牙印,他心头那口恶气总算是顺了一点。
他一把推开周砚,看也不看他疼得龇牙咧嘴的模样,转身就走向衣橱。
周砚捂着肩膀,看着齐小川带着怒气翻箱倒柜的背影,感受着肩上传来的刺痛,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
没再生气就好……这一口,挨得值。
中午时分,周府大门外。
离别的气氛有些沉重。
周暖暖紧紧依偎着奶奶,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怯生生地看着自家二哥。
周砚的目光最终落在齐小川身上。
他上前一步,无视旁人,张开手臂,用力地将齐小川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短暂却极其用力。
齐小川没有挣扎,安静地任他抱着,甚至在他背上安抚性地轻轻拍了两下。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