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的疗养让他气色好了不少,只是眼底的执念比秋季的枫叶还要灼人。
他谁也没通知,下了飞机让人把行李带回家,他自己就直奔程严公司楼下。
初秋的风带着微凉,他裹了裹身上的风衣,站在那棵银杏树下等着。金黄的叶子偶尔飘落,擦过他的肩膀,又轻轻落在地上。
这是他专门选的位置,他想一定非常有氛围感。
程严下班出来时,天边还残留着一抹晚霞。
沈希安还没来得及叫人,
程严余光注意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顺其自然看了过来。
沈希安正站在银杏树下,手里是百无聊赖下捡的一把叶子。
“回来了?”程严顿住脚步。
沈希安猛地点头,叶子散落一地。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笑得灿烂:“嗯,刚下飞机。”顿了顿,又补充道:“作为朋友,你是不是该给我接个风?”
程严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最终点了点头:“好。”
他们去了附近一家老字号的中餐馆。
店面不大,但装修古朴,木质的桌椅泛着温润的光泽。
沈希安熟门熟路地点了几道菜,全是程严喜欢吃的。
菜上来后,沈希安夹了一块排骨,咬了一口就眯起眼:“还是国内的好吃,国外的中餐总差点意思。”他抬头看向程严,语气里带着怀念,“不过都没你做的好。”
程严低头喝了口茶,淡淡“嗯”了一声,没接话。
沈希安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讲起在瑞士的见闻,从日内瓦湖的游船讲到阿尔卑斯的小火车,语调轻快,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隔阂。
程严偶尔应一声,但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桌上的菜上,像是刻意避开沈希安的眼睛。
气氛不算僵硬,但也谈不上热络。
沈希安说得口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正想再找话题时,程严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瞥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着“漼婷婷”的名字。
程严皱了皱眉,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漼婷婷带着哭腔的声音:“程严哥哥,我闯祸了,我摔了几瓶酒,我卡里没那么多钱。”
沈希安的筷子顿在半空。
沈希安跟着程严赶到酒吧时,漼婷婷正趴在桌上哭得梨花带雨,精心打理的头发都散乱了。
她身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满地都是狼藉。
程严先问了老板多少钱,然后给赔了。
最后才要去扶起漼婷婷:“我先送你回去。”
沈希安连忙凑上前:“要不要给她哥打电话?”
“我不要!”漼婷婷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瞪着沈希安,又转向程严,“程严,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怎么办?”
程严平静道:“那个学弟不喜欢你?”
沈希安当场愣住。
学弟?漼婷婷不是喜欢程严吗?程严不是说给漼婷婷一个机会吗?
下一刻,漼婷婷扑向程严:“我骗你的啊!因为你不许我亲近,我才编出来一个学弟!”她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只有真的把你当哥哥,你才会同意我接近你!程严,我们是同龄人啊,你只是跟我哥玩得好而已,你根本不算是我哥!”
“我装不下去了!程严!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吗?我生日那么明显,我都没叫什么学弟学妹,你看不出来吗!”
酒吧少了很多吵闹,还有人在举起手机看热闹。
沈希安上前想把漼婷婷拉走,他敢打赌,这事要是流露出去,漼婷婷肯定会社死。
所以还是得保护隐私。
但漼婷婷猛地推开沈希安,就是不跟沈希安走,沈希安只好让周围的人别拍了。
程严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你是我师兄的妹妹,只是这个。”他弯腰扶起漼婷婷,“不管我看没看出来。漼婷婷,我对你没有男女情意,只有同学情,你再闹下去,这点情分也没了。”
漼婷婷哭得更凶了,眼妆晕成一片。
“既然说过想开了,就要做到,我愿意把你当朋友相处。”程严道。
漼婷婷哭泣摇头:“我不想只当朋友。”
“当朋友不好吗?”程严抽出纸巾递给她,“世界上最合理最持久最不会埋怨的关系。”
说着,他的眼睛不受控制的看向沈希安。
沈希安在一旁带着保安让人删视频。
“这是我男朋友的妹妹,给各位添麻烦了,今天全场的酒我请了,只请大家别把传播这个事情。”沈希安说完招呼了老板,报了自己的名字,让老板先记沈氏账上。
崔婷婷还在哭:“程严,为什么啊,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沈希安!为什么就不能喜欢喜欢我,看看我!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
程严无奈的把外套脱下来盖住漼婷婷,揽着她离开。
沈希安在身后看着。
他这一刻很难受,却也共情了漼婷婷,或许是他圣父心吧。
沈希安只要一想到程严不喜欢自己,他的心脏就受不了。
如果程严最后会跟别人在一起,沈希安真的会……他不敢想。
于是沈希安连忙追了上去。
两人架着哭到脱力的漼婷婷出来时,一辆黑色迈巴赫已经停在路边。
车窗降下,露出漼总阴沉的脸。
“哥?”漼婷婷挣扎着要去抓程严的袖子,“让程严哥送我。”
漼总下车看着耍赖的妹妹,转头对程严道:“麻烦你送她上车了,我抽支烟。”
程严点点头道:“好。”
等程严扶着漼婷婷钻进后座,空旷的街道边突然只剩沈希安和漼总两人。
沈希安的目光还黏在车里的程严身上,直到漼总突然开口:“我不会让婷婷和程严在一起的。”
沈希安猛地转头:“为什么?”
酒吧外围的霓虹灯交叉印在他们两人身上,五颜六色。
“起初我觉得他们很配。同班同学,还有我这层关系。最主要的是当年我创业,程严不光技术入股,他还把他母亲留给他的全部身家压到AS身上,他是一个有魄力的人,我欣赏他,别看我是他师哥,是公司总裁,其实他才是实际控制人,所以他如果能当我妹夫再好不过。”漼总说着忽然烦躁地扯松领带,“后来程严身边有了你,是个男人,还为了你去沈氏实习……哦,其实也是学习大公司的管理、技术。”
沈希安张了张嘴,他想说是个男人怎么了?想说他们已经分手了,但是心里又觉得没必要跟不相干的人解释这些,特别是跟情敌的家人。
“我知道你们分了,分的还挺彻底,没任何财产纠纷。”漼总掏出烟盒,金属打火机“咔嗒”一声响,“程严还喜欢你,你对程严也还有些留恋,你们那些事,只要是在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七七八八。”他吐出一口烟圈,缓缓开口:“可你配不上他。”
沈希安攥紧拳头,但这和他性别有什么关系?
“你们分手后我本可以支持婷婷。”漼总吸了几口,“但我想通了——凭什么觉得婷婷能把他‘扳直’?”他直视沈希安的眼睛,“万一他尝过男人的好,将来让我妹妹当同妻怎么办?”
“程严不是这种人!”
“只是万一。”
“没有万一!”
漼总突然笑了,烟头在黑暗中泛起一点光亮:“随你怎么说。反正只要每次他们联系,我都会出现。婷婷手机里有监控软件,只要她联系程严,我立刻知道。”
沈希安瞳孔骤缩,夜风吹得他后背发凉,这才发现冷汗已经浸透了衬衫。
这人比他姐姐还狠。
漼总将烟头摁灭扔在地上,转身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带着漼婷婷离开了。
酒吧门口只剩下程严和沈希安。
夜风微凉,街灯昏黄,两人之间有着无形的距离,既不远,也不近。
程严忽然开口:“还饿吗?”
刚才那顿饭,他们确实没吃几口。
沈希安却摇了摇头,目光虚无:“我可能,过阵子要去海市,是在瑞士出差时我姐交代的。”他顿了顿,“家里和綦家有个合作,我得过去盯着。”
程严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甚至没问时间:“慢走不送。”
沈希安侧过头看他,眼底映着程严的身影:“但我每个周末都会回来。”他声音很轻,却带着固执的认真,“一周陪我吃一次饭,行吗?”
程严没点头,也没摇头,眼球被灯光闪亮,他没眨一次眼,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拒绝。
沈希安却笑了:“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夜风卷起一片落叶,从两人脚边轻轻掠过。
转眼间,秋天又要结束了。
沈希安在海市忙的焦头烂额,谭薇跟着他算是跟对人了,负责监督他吃药,给老沈总,沈总,还有小沈总三人打三份工,年入百万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