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誉逢却神色坦然,丝毫没有被陈老的指责影响,平静地回应道:“我尊重你在艺术评论界的地位,但这不代表你的观点就是绝对的真理。我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艺术打动人心才是最重要的。现在这件作品能让我产生共鸣,对我来说它就是有价值的,至于怎么解读,那也是我的自由。”
这时,周围原本还在小声议论的人群中,有几个人开始点头表示赞同华誉逢的话。一位穿着简约连衣裙的年轻女士轻声说道:“我觉得这位先生说得没错呀,艺术本来就是多元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受。”
另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也跟着说:“是呀,不能因为不符合某些既定的标准就否定一件作品的价值。”
陈老环顾四周,发现不少人都站在了华誉逢这一边,心中愈发恼怒,但又不好发作。他强压着怒火,冷冷地说:“罢了罢了,随你们怎么想,时间会证明一切,看看这件作品到底能不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说完,他甩了甩衣袖,带着几个附和他的评论家气呼呼地离开了。
涟昙樾远远看着。华誉逢在人群中,周身仿佛散发着一种独特的光晕,就像太阳,过分灿烂,过分耀眼,所有的光芒都倾泄在他身上。这光芒让涟昙樾有些目眩,却又忍不住一直注视。
对于那副作品起初不过是当年帮富商朋友画下的画,而今随意放在那里而已,他没想过会引起这么大的争议,更没想到华誉逢会挺身而出。
此刻,涟昙樾的手机震动,是华誉逢打来的电话。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
“涟涟,你在哪?”华誉逢急切。
涟昙樾招手:“我看到你了,就在不远处。”
华誉逢愣了愣,随即在人群中四处张望,很快发现了涟昙樾的身影。他挂断电话,快步朝涟昙樾走去。
“你怎么躲在这儿啊?”华誉逢走到涟昙樾面前,笑着问。
涟昙樾耸耸肩:“我就是看看热闹,没想到你会直接把作品买下来。其实这画……卖不卖真没关系。”
“有关系,非常有关系。”华誉逢一脸郑重地看着他。看到那些评论家对他的作品指指点点,各种贬低的时候,他就一肚子气。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就当它有意义好了。”涟昙樾无奈地笑了笑,算是妥协。
“话说回来,你下一场展览定在什么时候开展?”华誉逢兴致勃勃地追问。
涟昙樾瞥了他一眼,调侃道:“还早着呢,你怎么比我这个创作者还心急?”
说着,涟昙樾的目光悠悠地投向四周陈列的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作品。这些作品或张扬绚烂,或内敛含蓄,此刻整齐排列在展厅之中,每一件旁边都清清楚楚地标着价格。
涟昙樾信步向前,路过被众人环绕着的富商一家。周围人那些谄媚赞美的话语,轻飘飘地飘过他的耳畔。
艺术,早已成为了商品,被明码标价。那么人呢……涟昙樾心中暗自思忖,在这物欲横流的现实里,人又何尝不像这些被标价的艺术品,或多或少地被世俗的价值衡量着。
他对于富商来说是一件已经过时,丧失价值的商品。
富商要创造一件新的商品。
但“未出售”此时对于富商来说是一件有待品鉴、估价的特殊“商品”。
顺带被纳入了世俗价值评判的体系之中。
第51章
51清晰答案
涟枫榆收到了涟昙樾的来信。
信封有些陈旧,边角微微磨损,似乎历经了不少辗转。
他轻轻拆开信封,抽出信纸,上面只有简短的一行字:“先看看世界,再判断自己。”
看完这句话,涟枫榆愣了片刻,随后下意识地往信封里探去,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硬的卡片——是一张银行卡。他将卡取出,发现旁边还附着一张小小的便签,上面写着密码,正是他的生日。
涟枫榆拿着那张卡轻嗤一声。
他还记得,当年涟昙樾烧掉那间画室的模样。熊熊烈火在画室中肆虐,火舌疯狂地舔舐着一切,将那些曾经承载着梦想与热爱的画作、画具都吞噬其中。而他,就在那火光映照下,决然地转身,离开。
那时的涟枫榆,小小的身子扒在门后,眼睛一眨不眨地偷看。他看着那冲天的火光,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渐行渐远,十分不解。
思绪被拉回现实,涟枫榆的视线缓缓落在沙发上抽着雪茄,正和人打着电话的父亲身上。父亲脸上挂着那副永远不变的商人式笑容,对着电话那头滔滔不绝地谈着生意。
这个家、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用来谋取利益的工具。
在这一刻,涟枫榆觉得自己与父亲之间的距离无比遥远,远到好像身处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涟枫榆踏入西藏的那一刻,就像一脚踩进了一本荒诞又真实的生活巨著里。
头顶那片天空,蓝得凶狠,这天空和云朵,组合得如此不讲道理,却又理所当然得让人没法反驳。阳光砸下来,热辣又直白,根本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就这么不由分说地把一切都照得透亮。
远处的雪山,冷硬得像生活里那些无法撼动的难题。它们沉默地戳在那儿,山顶的雪终年不化,像是戴了顶永远摘不掉的白色高帽。冰川从山上蜿蜒而下,泛着诡异的蓝光,那光冷冽得能把人的目光都冻住。
看着这些雪山,涟枫榆心里清楚,有些东西,生来就是让人仰望,让人敬畏,无论你怎么努力,都难以触及。
草原倒是温柔些,软塌塌地铺在大地上。野花乱七八糟地开着,牦牛和绵羊慢悠悠地晃荡着,嚼着草,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可仔细瞧,又能从它们眼睛里看出点什么,好像藏着这片草原千年不变的秘密。
湖泊像是大地的眼睛,深邃又莫测。羊卓雍错的湖水,颜色变得比人心还快,风一吹,波光粼粼的,像是无数只眼睛在眨呀眨。纳木错安静得不像话,湖面平得像面镜子,把天空、雪山都倒映进去,分不出哪儿是天,哪儿是地,哪儿是现实,哪儿是虚幻。
布达拉宫屹立红山之巅,见证着无数的生死离别、兴衰荣辱。墙壁上的壁画,色彩斑驳,人物扭曲又生动,讲着那些遥远又模糊的故事。佛像端坐在那里,眼神悲悯,可涟枫榆却觉得,那悲悯里透着股子看透一切的冷漠。
大昭寺庄严肃穆,信徒虔诚,信念如焰,磕着长头,身体一次次重重地砸向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那声音像是在叩问大地,又像是在叩问自己的灵魂。
在西藏的这些日子,涟枫榆觉得自己像是被生活拎起来,狠狠地摔在了这片土地上。这里的风景,没有一丝一毫的粉饰,残酷又美丽,真实得让人害怕,却又忍不住沉沦。
他就站在这水天交接之处,孤独得如同天地间唯一的幸存者。过往的回忆此刻都变得模糊不清,如同这水天之间混沌的边界。
在这漫长的一刻,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时间遗忘的一粒尘埃,悬浮在这茫茫宇宙之中,无依无靠。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湖水的腥味,每一个念头都被天空的空旷所吞噬。
终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在这水天一色的寂静中,他已无处可逃,只能迎着未知,决然地做出了选择。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他好像听到了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清脆而又决绝。随后,一阵风呼啸而过,吹乱了他的衣衫,也吹散了那一丝萦绕在心头的犹豫。
他望着远方,水天依旧茫茫。
——"2026.6.X西藏,涟枫榆。”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涟昙樾的书桌上,映照着一封静静躺在那里的信件。寄件人正是涟枫榆。
涟昙樾伸手拿起信件,轻轻拆开。展开信纸,入目的却是一片空白,不见任何字迹。他先是一愣,随即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轻声笑骂道:“这小子,又在搞什么鬼把戏。”
除此之外,送来的还有一张精致的婚礼请柬。封面上周围环绕着细腻的花纹。
涟昙樾打开请柬,看到邀请人正是Yagnis,邀请他担任婚礼的证婚人。
在城市边缘一座静谧的教堂里,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洒下如梦似幻的光影。这里,正举行一场与众不同的婚礼。
四周长椅上,朋友们安静地坐着。Yagnis身着一袭洁白无瑕的鱼尾婚纱,蕾丝裙摆轻轻摇曳,美丽而典雅。她微垂眼睑,神情宁静。
“Yagnis今天真美!”罗心溪双手合十,轻声赞叹。“能力又强,人又漂亮,真想象不到她这样的人也会结婚。”
苏睿点头附和:“是啊,出乎意料。”
华誉逢翘着腿,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静静看着。文优也专注地凝视着前方。
涟昙樾站在前方,神色庄重。他的身影在教堂的光影中显得愈发修长。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在教堂的穹顶下回荡,带着神圣感,开始宣读证词:“In this sacred place,the boundaries of time and space blur.We gather here to witness a union that transcends the mundane.(在这神圣之地,时空界限模糊。我们齐聚,见证一场超脱世俗的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