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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书院 > 都市言情 > 害群之马 > 第113章
  第105章
  宋燃犀刚睡醒,他捏着睡衣的下摆,然后勾着衣服脱了下来。
  他站在镜子面前,面无表情地审视着面前这具身体。
  上面有着车祸留下的大面积的疤痕,烧伤如同无数条虫蜿蜒着爬上他的皮肤,其中还交错着拍戏时留下的各种伤痕。
  种种痕迹几乎让人无法注意到,那开在心口上的两条伤疤。
  那是手术的痕迹。
  宋燃犀按着自己的心口,在安静的房间里,他能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这道声音曾一次又一次地有力昭示着他还活着。
  他有些心神不宁地看着那片曾经被开过刀的小口,右眼皮不断地跳着,最后静默地站了好一会,才把衣服穿好,准备走下楼去。
  世界顶尖的学者、医生在楼下齐聚一堂,都在等待着他,只为了给针对阿西康宁配制出特效药。
  宋燃犀开出了不菲的佣金,能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坐在这里为了一种目前医学界都无法医治的毒素空耗时间。
  他淡淡地看了这些人一眼,然后坐到了主座。
  面前是尧新雪身体状况的所有资料,宋燃犀知道,他的病情在逐渐恶化,目前只能依赖着药物苦苦续命。
  “先生,这个药在我们的国家之所以是违禁品,就是因为……”有人看着脸色阴沉的宋燃犀,试着开口建议道。
  宋燃犀抬起手,做了个打断的手势,冷声道:“如果您是来劝我放弃的,还请出门左转,我不是让您来给我做心理医生的。”
  那人哑口无言,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最后开始了今天的讨论。
  宋燃犀看着照片上那条明显肿胀的手臂,感到钻心的疼痛。
  他找了个理由出门,从烟盒抽出了一支烟叼在嘴里。
  就在他准备拿出打火机点燃时,看到了在不远处浇花的应怜。
  宋燃犀按住打火机的手松开了,他将那支烟又放回到了口袋里,又嗅了嗅自己身上,确认没有烟味之后才走过去。
  应怜因为他的忽然靠近吓了一跳,宋燃犀却注意到了她的脸色惨白。
  他观察着应怜的表情:“怎么了,妈妈?”
  应怜有些出神,她勉强地笑了一下,只摇了摇头说:“没睡好。”
  宋燃犀接过她手里的水壶,轻声道:“那就去休息一下,这边太晒了。”
  应怜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好。”
  她转身看向了宋燃犀,宋燃犀如今已经比她高了这么多,如同一棵茁壮笔挺的柏树。
  她是看着这个孩子从娃娃那么一小点长大到现在这个样子的。
  阳光之下,宋燃犀因为她的目光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应怜则忍不住笑着哭了出来,她的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来,却又一直在笑着。
  宋燃犀被她吓了一跳,立刻走了上去,手足无措,小声道:“怎么了?”
  应怜用手背抹着自己的泪水,然后笑着说:“我是一个合格的妈妈吗?”
  这个问题是那么突然,宋燃犀却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
  他的目光变得温柔,轻轻地抱住了应怜:“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
  应怜依然在哽咽,她回抱住宋燃犀:“我永远不会后悔,生下你。”
  宋燃犀慢慢地拍着她的背,好安抚应怜的情绪,终于在站了好一会后,他扶着应怜回到了卧室,再怎么问,应怜也不再回答了,她只是摇了摇头,然后说没事。
  宋燃犀捏着自己的眉心,最后沉默地退了出去,他有些不知所措,这是应怜在宋洲死后第一次情绪失控。
  他缓了口气,最后坐在了客厅里。
  手机推送了一条新闻。
  随着警方的全面调查,慈济孤儿院与跨国脏器交易案背后的犯罪团伙被全部揪了出来。
  看到孤儿院这样的字眼,宋燃犀心一动,就点了进去。
  他飞快地浏览着这条新闻,越是注意到一些细节,心就越是沉到了谷底。
  买卖儿童在这两件案子背后已经形成了完整得产业链,这些产业竟然已经分布到了十几个国家,而其中国内的买家涉及了数十位富豪、多个名门望族乃至身居高位的人。
  因为牵涉人员的利益过大,残害孩童的程度之惨烈,引起了整个社会的愤怒,民众高呼着买卖同罪,严查所有涉案的人员。
  宋燃犀的心剧烈地跳动着,脑海里居然冒出来一个可怕的猜测,从早上就开始跳着的右眼皮仿佛是一个不祥的征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管家在这时走了上来,宋燃犀熄了手机屏,只听到管家焦急道:“有警察来,说是想要带走应女士……”
  宋燃犀猛地站了起来,他深深地呼吸着,最后强行镇定道:“不要惊动我妈,我和他们谈谈,去把律师叫过来。”
  管家欲言又止,最后点了点头。
  警察见到宋燃犀,淡淡地点了点头,出示了拘留证:“麻烦让应怜女士出来。”
  宋燃犀的脑子飞速运转着,他注视着拘留证的公章,背后起了一层冷汗:“我有权知道她要被拘留的原因。”
  警察公事公办道:“应女士涉嫌买卖儿童,需要配合我们进行调查。”
  其他警员已经伺机而动,宋燃犀挡在了门口,若有若无地阻挡着他们看向内里的视线:“我妈不在家,你们……”
  “小犀,没事的。”应怜走了出来,她轻轻拍了拍宋燃犀的肩膀,摇了摇头。
  像是早有预料会有这一天,她表现得异常镇静,即使眼睛红肿。除了今天早上的情绪失控,应怜看上去甚至很坚强,她的举止优雅,仿佛依旧是那个名门小姐。
  宋燃犀僵在原地,看着应怜坐上警车,他咬了咬牙,最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去拿车钥匙和外套。
  他面无表情地坐上车,联系了林译:“现在立刻让陈律师过来。”
  他猛地一脚踩上油门,追上了那辆警车。
  宋燃犀停在了警局里,他看着应怜被带进去,却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宋燃犀心乱如麻,他的眼睛通红,头痛欲裂,他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心脏其实属于另一个无辜的人,他不敢相信应怜和宋洲会做出……
  可应怜心甘情愿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宋燃犀无法对她、对宋洲的选择有任何指责,因为如果没有他们,宋燃犀一定会死在六岁那年。
  但他的活,造成了另一个孩子的死。
  宋燃犀脸色苍白,他紧紧地按着心口,感到胸闷郁结,但当他的余光瞥到了某一处时,他的心又一次大震。
  ——是尧新雪。
  尧新雪穿着纯黑的风衣,正戴着一顶极低的鸭舌帽和口罩,风衣收束显得他腰窄腿长,即使打扮得很严实,那一绺蓝色的长发依然暴露了他。
  他准确地沿着目光望了回去,然后看到了木在那的宋燃犀。
  宋燃犀的脑子很混乱,看着尧新雪准备离开时,浑浑噩噩地跟了上去。
  尧新雪不疾不徐地走到了角落里,懒洋洋地靠着墙,对跟过来的宋燃犀视若无睹。
  宋燃犀安静地看着他,所有乱糟糟的情绪在那一秒都落了下来,他想问,你怎么在这里,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
  喉咙仿佛被捅进了一把刀,连张口都痛苦难忍。
  倒是尧新雪,仰着脸,目光一寸一寸地从他的脸上滑过,末了眼睛弯了弯,露出了愉悦的笑意。
  “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宋燃犀。”尧新雪哑声道。
  宋燃犀苦笑了一下:“很难看吗?”
  尧新雪说:“对。”他勾着口罩,将口罩拉到了下颌,露出苍白而美丽的脸,“那是你的妈妈吗?”
  宋燃犀的眼睛很痛,风好像把沙吹进了他的眼眶:“嗯。”
  尧新雪勾了勾嘴角:“啊,难怪看着那么眼熟呢。”他的眼底既有怜悯,又有嘲讽,“和那么多年前,一模一样。”
  宋燃犀呼吸困难,他不知道尧新雪在说什么,但是理智已经先于他的不甘愿为他补足了前因后果,这让他哑口无言。
  尧新雪注视着宋燃犀这副憔悴的样子,内心感到无与伦比的快意,他的目光自上而下冷淡地扫过面前的人:“当年她就是这样看着我,像看着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他抬起冰冷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宋燃犀的侧脸,“像这样,摸着我的脸说,好孩子。”
  宋燃犀的瞳孔放大,手颤抖着,直到被尧新雪用左手扣住了脖子,逼着他低头与他额头相碰。
  尧新雪轻声道:“我是不是应该感谢,她当时没有选中我呢。”
  宋燃犀缓缓吸了一口气,他心如刀绞,最后颤声道:“对不起。”
  他们两个的姿势亲密无间,亲昵得像是情人般,但尧新雪的眼神却充满了恨意,他的声音沙哑:“我两次差点死在你的手里。”
  他说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宋燃犀更有负罪感。尧新雪很疲惫,很冷,在亲手把对手、自己、朋友乃至兄弟都送进了地狱之后,他终于迟缓地感觉到了失败的滋味,这种感觉几乎在他的心里烧起了冰冷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