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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书院 > 都市言情 > 害群之马 > 第118章
  第110章
  这第一支药剂被宋燃犀取名为了“蓝尘”。
  等所有文件都按流程批下来后,已经过了整整一周半的时间。
  宋燃犀在过去不屑于和纨绔子弟、那些三教九流的人结交,在之后为了扮猪吃老虎有了不少“朋友”,在经历了车祸、绑架之后,他和那些所谓“朋友”的关系已经淡了很多。
  如今和他还在维持着朋友关系的也就只剩下一个许弋了。
  知道他自残式的注射了阿西康宁之后,许弋倒是不惊不怪。
  许弋也没劝阻他,像是意料之中,只是吊儿郎当轻佻地问宋燃犀:“你写好遗书了吗?谁是你的遗产继承人?”
  宋燃犀正在医院,他的神情疲惫却冷静:“写好了,你知道会是谁。”
  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孑然一身了,没有人记念着他,如果他还有那么一点牵挂,那也就只剩下那一个尧新雪了。
  宋燃犀对自己生命的全部寄托,对于自己的整个人生,如今已经全都系在了尧新雪身上,倘若他的生命对尧新雪仍有那么三分价值,那他会毫不犹豫地献出去。
  “宋燃犀,你的故事比我拍的电影还要抓马。”许弋感慨地摇了摇头,他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敲了敲手机,爽快道,“别死了,我手上还有好几个剧本呢。”
  宋燃犀一时间哑然,最后他低声道:“好。”
  就这样闭上了眼睛,他被推进了实验室。
  “蓝尘”之所以叫蓝尘,是因为它呈现出纯净的蓝色,犹如万丈晴空。
  另一个样本——那一个完全自愿、同为阿西康宁的患者此刻带着吸氧面罩,他侧过头来看了一眼宋燃犀,然后露出了一个微笑。
  宋燃犀知道他的故事。
  这是一个因为阿西康宁被拖垮身体的中年男人,家庭并不算富裕。妻子为了让他能够得到治疗,早上要不辞辛劳地照顾卧病在床的他,晚上则要出去工作赚钱。
  他们没有儿女,是妻子在苦苦地在支撑着这个家。
  在宋氏找到他们之前,他们甚至只是住在一个县区的卫生所里。
  妻子并不同意男人来参与这个实验,男人却因为着知道自己已经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而毫不犹豫地签下了合同,因为如果他在这里死去,那么妻子就能获得一大笔违约金。
  他和宋燃犀的想法不谋而合。
  宋燃犀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形销骨立的男人,最后同样闭上了眼睛。
  蓝尘注射进来的时候,宋燃犀的手臂肌肉抽动了两下。
  在几秒后,他感到身体像是要爆开一样,痛得让他目眦欲裂。
  他在巨大的玻璃室里发出了野兽般的惨叫,如同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熔炉,堪比车祸时的痛感席卷而来,他有一种自己的皮肤将要被烧毁的错觉。
  “心率120/分,气短,极度缺氧。”
  “血压骤降,跌破40mmHg……”
  “血氧饱和度88%……”
  “体温37.5°……37.9了!”
  宋燃犀感到自己全身都浸在了冷汗里,他看到的一切仿佛都是透着万花筒去看,一切都在扭曲,一切都光怪陆离。
  他听得到实验室人员冷静地报着数据,听得见机器发出警告式的滴滴声,有一股怪力像是要将他的身体强行撕成两半,但他却死死地咬着牙关,试着平缓呼吸,保持清醒,以记住现在这种感觉。
  直到他彻底地昏死了过去。
  宋燃犀仿佛坠落到了一个梦里,他梦回到了在出租屋里的那段时间。
  他梦见了尧新雪。
  他正在镜子面前刷牙,听到门外房东不耐烦的叫骂,终于打开了出租屋的门,然后他看到了长发散落,身形优雅的尧新雪。
  那个尧新雪健康,漂亮,挺拔,注意到他的目光后微微笑了一下,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尧新雪,这是我的弟弟尧新橙。”
  宋燃犀依稀记得自己当时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也僵硬地伸出手,和尧新雪握了握,说道:“你好,我是宋燃犀。”
  那会宋燃犀站在一条狭窄的走廊上,探出个脑袋告诉他:“如果你吵不过周桦,可以来叫我我帮你吵。”
  尧新雪那时正抬高双手束起自己的长发,咬着发圈,闻声看过来,有些忍俊不禁似的:“谢谢。”
  他慢条斯理地绑好长发,然后懒洋洋地补充了后半句:“虽然我觉得你并不会吵架。”
  宋燃犀有些发怔,却有些恼了似的移开了目光。
  烧开水后呜呜的水壶、发霉的墙角、堆满角落的乐谱与剧本、贴在门上催促交水电的报表,楼上楼下男男女女争吵的声音,暴雨落下天花板漏雨,水滴落到地上的声音。
  一切,一切竟然都已经恍如隔世。
  他浑身浸透了冷汗,在昏迷了两天之后,终于睁开了眼睛。
  几个身穿白大褂的人拿着笔记本站在他的床边,宋燃犀抬起左手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低声道:“做了个噩梦。”
  他坐直了,冷静、有条不紊地将自己注射蓝尘之后的一切感受都说了出来,所有人都惊悚地发现,他将注射药物后的一切感受都记得清清楚楚。
  末了,当几个人准备退出去时,宋燃犀忽地开口问:“那个人呢?”
  那个和他同样接受了第一支蓝尘的人。
  老人笑了下,没有说话,只抬起手指指了指天花板。
  宋燃犀怔怔地看了很久,闭了闭眼睛后回答道:“好好补偿他的妻子。”
  老人说:“知道了。”
  宋燃犀只休养了半天,就准备出院。医护人员拦不住他,只能任由他去,林译则早早地备好了车。
  蓝尘显然还有很大的风险,宋燃犀的右手出现了新的问题。他的皮肤开始了溃烂,溃烂的伤口开始流脓,药物的成分还需要调整。
  车祸时,他相当于死了一次,钟鸣绑架时,他死了第二次。
  现在是第三次。
  药物的作用让宋燃犀有些浑浑噩噩,他的意识模糊,嘴唇苍白,连走路都有些踉跄。
  他的体温很高,却拒绝了林译的扶助,只是踉跄地走在路上,跌跌撞撞地走进病房。
  尧新雪正在看书,他看到宋燃犀,面容平和。
  宋燃犀站在他面前,如同一只从雨幕里跑回主人身边,却依然失魂落魄的大狗,他缓缓地呼吸,眼睛通红:“失败了。”
  明明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内,尧新雪也表现得异常冷静。可宋燃犀在看到尧新雪的那一刻却还是感到难以接受,他低下头,浑身颤抖,无法忍受般蹭着尧新雪的手掌:“到底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能?”
  才能治好你?
  尧新雪感觉到掌心的烫意与湿意,是宋燃犀又在流泪。
  尧新雪感到很无奈似的,手指笼在一起,捏住了他的脸,让他抬起头看向自己。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怎么样?”尧新雪像只是好奇,他端详着失控的宋燃犀,眼底有着探究的意味。
  宋燃犀的瞳孔颤了一下,他的喉结滑动:“不会有这一天。”
  尧新雪用手指蹭了蹭他脸上的泪痕,仿佛在逗着宠物:“世事是无常的,你不是最清楚这一点了吗?”
  宋燃犀握住了他的手指,仰着脸望着他,又重复了一遍:“你不会有这一天的。”
  尧新雪弯了弯眼睛。
  他把宋燃犀拉了起来,然后仰起头来和宋燃犀接吻。
  宋燃犀用左手抱住他的后脑勺,不断地、强硬地加深这个吻。
  在拉扯的动作里,他感到痛意,他相信,尧新雪同样痛着,但这一次宋燃犀依然没有松开手。
  尧新雪攥着他的头发,享受似的抬高了颈,闭上眼,任宋燃犀扯开他的病服,露出苍白的胸口。
  尧新雪褪去了所有血色,如同一张被大雨冲刷掉所有颜色的画,他那么虚弱,连呼吸都变得那么轻。
  宋燃犀吻着他的颈,吻着他的锁骨,最后用左手扣着他的腰,深吸了口气。
  尧新雪抖了一下,发出痛苦的闷哼。
  宋燃犀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他意识到自己的疯狂,可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证明着尧新雪的存在。只有最深的联结,才能让他清楚地感觉得到,尧新雪还在这里,尧新雪还活着。
  尧新雪像那个美梦一样,仿佛只存在在记忆里。
  宋燃犀太焦虑了,太害怕了,他感到撕心裂肺的痛意,像个彻底分不清幻觉与现实的人,只能用着痛苦、流血、□□这种最原始、最真切的方式来证明眼前的这一切是真的,尧新雪是真的,他们还活着。
  尧新雪却像是看穿了这一切似的,纵容了宋燃犀的发疯。倒不如说,宋燃犀的反应其实也正中他的下怀。
  时至今日,尧新雪似乎已经不在乎死了,他对宋燃犀依然怀有着恨意,可随着漫长病痛的折磨,这浓烈的恨竟然日渐变得稀薄起来。
  尧新雪温柔地抱住了宋燃犀的颈,手指慢慢地、慢慢地勾着他的头发,打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