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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书院 > 古代爱情 > 登云天 > 第339章
  
  我那时只以为自己走了大运,得了贵人青眼提拔。上京城里谁人不知?西河夫人是西河侯的正妻,母家又是上京赫赫有名的官宦世家杨家。
  西河侯战死后,她带着西河侯留下的兵权回到了上京,以此换得杨家在前朝更加得脸显赫。我那时想着,能跟了这样有权有势的贵人,日后总会有个大好前程。”
  他眼底泄愤,口齿因激动而更加不清,“可谁能想到她压根就不是让我当马夫!她是把我当成了畜生,当成了配种的马!
  她把我带去了杨府,杨震骋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跟一个女子欢好十日。我自然是愿意的,毕竟这样鱼与熊掌兼得的好事,有哪个男人会拒绝?
  他把我带去房中,让我静静等着。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让我欢好的人竟是他的亲生女儿!
  我当然知道杨柳儿是天子的女人,我有多大的胆子敢做出这种混淆皇嗣的事?可我当时已经骑虎难下,我若不做,杨震骋会杀了我!”
  沈晏辞漠然听着,淡淡道:“难道就从未想过,染上天家的事,即便你依言做了,他们事后也绝不会留你活口。”
  阿陌笑,“我当然知道!可比起拒绝他直接被人杀了,和玩一个玲珑曼妙的女子十日再死,哪个能得了好处,我不是不会分。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反正我烂命一条都上了贼船了,我只得将所有的怒意都发泄在杨柳儿身上。”
  他看着太后的牌位,挑衅似地咂咂嘴,像是在回味着什么,
  “这贱人花招可真多,又是抵死不从,可她身无二两肉,如何能倔得过我?
  我把她绑起来,想着法儿满足她。她在宫中反正也不是最得皇帝宠爱的那个,侍寝的次数也不多,说到底,她该感谢我才是。感谢我那十日里,让她真真正正做了一回女人!”
  说着目光落在沈晏辞身上。
  他连死都不怕了,哪里还会怕他这个皇帝?
  于是他笑,“所以才有了你。我的儿!”
  第480章 造化弄人3
  沈晏辞丝毫不为他的污言秽语与挑衅所动,只继续冷声追问:
  “之后呢?”
  “之后?”阿陌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杨震骋那个老匹夫,当时信誓旦旦地说,只要事成定会护我周全,还会给我一大笔银子,让我远走高飞,逍遥快活。
  我哪里会信他的鬼话?我是有心思想要逃跑的,可他派来的杀手个个训练有素,我一个马夫,如何能敌得过他们?
  我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没想到或许是那贱人忘不掉与我那十日的‘露水情缘’,竟暗中派人救下了我。
  几经辗转,我一直被囚禁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直到被你的人找到,带我出来时我才知道,原来那地方竟是你的潜邸。
  哈哈哈哈!你说可笑不可笑?你的亲生父亲,原来一直都跟你住在同一片屋檐下,这何尝不是你的好母亲为你备下的惊喜了?”
  他癫狂地笑着,试图刺痛沈晏辞,“你母亲恨着我,恨着杨家,更恨着你。她留着我这条贱命,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用来彻底毁掉你吗?
  沈晏辞,这些年夹在她和这些见不得光的秘密之间,你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吧?”
  沈晏辞冷漠地瞥他一眼,扬声冲门外唤一句,“都进来吧。”
  祠堂紧闭的门应声被人推开。
  三名身着官服的臣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踉跄入内,扑通一声齐齐跪倒在沈晏辞面前,磕头如捣蒜,慌声解释道:
  “皇上明鉴!父亲和姑母当年所做的这些大逆不道之事,臣等全然不知情!”
  “还请皇上开恩!咱们今日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求皇上饶咱们一条贱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看得阿陌一时愣住。
  他诧异地看着沈晏辞,又看看那三个吓得魂不附体的官员,嘶声道:
  “你疯了?!你怎么敢让旁人听见我和你的对话?你就不怕......”
  沈晏辞并不理会他,只目光淡淡地扫过跪在面前的臣子。
  他们都是杨震骋的儿子,太后的兄长。
  也算得是沈晏辞的舅父,是如今杨家在前朝的所有势力。
  沈晏辞并未立刻发作,反倒语气平和唤了他们平身。
  可他们哪里敢起来?
  只得将头叩得更低,口中连连喊着微臣惶恐。
  沈晏辞看着他们道:“朕知道舅舅们对此事并不知情。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便越有可能给杨家带来灭顶之灾。所以杨震骋和西河夫人,也不会节外生枝。”
  他话锋微转,“你们是朕的舅舅,是朕的亲人。他们造下的孽,朕无意牵连无辜。但杨家在前朝,私下里做过多少结党营私、贪赃枉法、见不得光的动作,舅舅们心里,想必比朕更清楚。
  今日让你们亲耳听见这些,便是要让你们明白,眼前这个人,从来都不是太后能用来制衡朕的筹码。太后这一生都在为了杨家考虑,为了你们的前程考虑。到头来,却也是她亲手毁了你们。”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尚未明白沈晏辞话中深意时,又听他下令道:
  “舅舅们也不必在朕面前跪着了。让李德全带着你们下去,由你们亲自备下稍后要用的器具。朕会当着你们的面,与他滴血验亲。”
  众人闻言吓得几乎瘫软在地。
  他们哪里敢质疑沈晏辞的血脉正统?
  他如今早已大权在握,兵权集中,四海臣服。
  即便他当真不是先帝血脉,以他如今的威望与手段,这江山也早已被他坐得稳如泰山,无人能够撼动分毫。
  此刻验亲无论结果如何,都是要把他们杨家往死路上逼。
  可沈晏辞根本不给他们任何表忠心的机会,只让候在门外的侍卫搀扶着近乎软倒的三人,依旨去办了。
  人走后,沈晏辞走到阿陌面前,低垂着眼帘觑着他,
  “凭你这样肮脏的心性,这般低劣的品性,朕绝无任何可能,与你有半分血脉相连。”
  阿陌眼底猛地翻涌起巨大的惊恐,他死死盯着沈晏辞,嘶声道: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你若不是我的种,杨柳儿那个贱人为何还要千方百计留着我这条命?她......”
  “或许......”沈晏辞缓缓回眸,目光深沉地望了一眼供桌上太后的牌位,“她从来都不愿意放过她自己,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给朕一个机会。”
  殿内明明门窗紧闭,并无一丝风动。
  但太后牌位前供奉的油灯,却无端扑闪了一下骤然熄灭,只余青烟袅袅散入空中。
  沈晏辞永远都不会忘记,也是在这样一个灯火明灭的场景里,他站在先帝棺椁前,将他的血滴溅在先帝的骸骨上。
  一滴,两滴,三滴......
  周围很静,
  静到他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终于,
  他看清了棺中的一幕。
  他的每一滴血,都迅速渗入了先帝的骸骨之中,一滴不落。
  所以当日他在看清这个结果时,才会格外觉得唏嘘。
  他想,如果太后一早知道他就是先帝的孩子,而并非是那个见证了她屈辱的存在,
  那么这些年来,他是不是就不会失去母爱?
  他是不是也能和雲霆一样,能在母亲的悉心呵护与照料下平安喜乐地长大?
  只可惜,世事从无如果。
  疑心也总会生出暗鬼。
  沈晏辞自幼被养在崇妃身边,与太后本就亲近甚少。
  太后或许也曾无数次动过念头,要让沈晏辞滴血验亲,以证实自己的猜测。
  可阿陌被囚禁在宫外,她身为后妃不得轻易出宫,根本没有机会实施。
  而要想取到先帝的血,更是难如登天。
  她的鬼祟,她的不安,她的怨恨,或许也一直都未能逃过先帝的眼睛。
  或许连先帝也曾质疑过沈晏辞的身份。
  以至于先帝在临终前与沈晏辞滴血验亲时,两个人明明血水相融,先帝或许也会以为,这一切早已被权倾后宫的杨柳儿做了手脚。
  可先帝并不在意。
  他没有深究,只在临终前对沈晏辞说:
  “阿辞,你为百姓计,行厉政,削强豪,伤了前朝许多官员的利益。他们中多数人都不认可朕将你立为储君,你日后的路也必然不会好走。
  可咱们大懿的皇帝,从来不论出身,不论朋党拥护,只看胸襟与手腕,只看有没有一颗全然为着天下万民谋福祉的心。”
  那时,先帝摘下自己佩戴多年的扳指,吃力地、郑重地套在沈晏辞的拇指上,
  “阿辞。父皇相信你有这个能力,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莫忘初心,带着父皇未竟的愿,护好你的臣民,带领大懿走向万古盛世。”
  而当日先帝那句略显突兀的“不论出身”,或许也正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沈晏辞:
  无论你是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但你,都是最适合继承大统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