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迟反应过来电话里的人是谁,明显松了一口气,是完全信任的语气,又有点疲惫,没有刚刚那么强势:“我在学校.....这里有人闹事。”
在学校?谈橙想到今天出门前就没看到姜迟在酒店,昨天就已经回去了吗,不然不能这么快到的,他又没有车,只能选择公共交通。
怎么时间这么充足走了也不说一声,这么不想和我交流,谈橙倒没往姜迟故意不说那方面考虑,他真干什么坏事都会写在脸上,一个很怕麻烦别人的人哪天让你做什么事才是难得,谈橙难过的是自己已经失去了姜迟的首选。
“你有没有危险,保护好自己,”谈橙现在赶过去也要好几个小时,太慢了,他想让人去看着算了,但在犹豫要不要现在告诉他事实,怕让姜迟分心,“我那边有认识的朋友,他先过去帮你,好不好?你在学校哪里,教室,宿舍,还是办公室?”
姜迟没有犹豫,从喉咙里闷出一个“嗯”:“在教室。”
“好的,”都到这节骨眼了,谈橙心里只想着快点回去,他也不是生气什么的,因为着急语气才显得硬邦邦的,又因为不想吓到姜迟,显得硬邦邦的,“提前走了怎么也不和我说啊?”
“我...”姜迟那边的争吵声还在继续,他撂下一句,“等你来了我再和你说。”
“姜迟,等等。”谈橙那句“你电话别挂”还没说出口,姜迟动作快一步,率先结束了联系。
他想着姜迟把电话放在旁边还好一点,起码自己能知道情况,这个人找人帮忙都不会了,谈橙急得要死,先联系了自己安排的人让他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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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约这件事姜迟不是故意的,但他觉得谈橙刚刚有点生气,不想和他交流,本来这边就很乱了,他可没有心思去解释,才不是不想听到谈橙凶人,姜迟给自己台阶下。
等挂了电话他就后悔了,这时候不该感情用事,一个人面对几个手持凶具的丑男人,姜迟怕对面直接把孔维琪带走了,让谈橙听着也算有个人工录音。
昨晚姜迟收到了校长的电话,孔维琪的父亲非要说姜迟把自己的小孩拐走了,拉了几个人来学校,尽管姜迟和其他老师解释是因为发现学生身上有伤带来检查,对面还是无理取闹,无可奈何,姜迟只能带着人先回去。
他去敲了谈橙的门的,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在酒店,没有人应,姜迟就先走了。他走的急,手机只有十几格的电量,孔维琪听到那通电话后精神就不太好,一直抓着姜迟的袖口说不要回去,姜迟哄完人睡觉自己也因为头胀睡着了。
小孩身上有太多伤口就不太正常了,姜迟早就怀疑孔维琪那片村里是不对劲的,但她什么都不说,可能是这几天的相处才放松警惕,变得粘人了。
“不哭了,老师在这里。”姜迟半蹲着环抱着孔维琪,“等一会你喜欢的那个哥哥就来了,他会保护我们的。”
孔维琪点点头,身体一直在发抖:“我不要跟他回去。”
“你给我过来!”那位自称是孔维琪大伯的人突然冲上来去拉孔维琪的手臂,把她吓得又开始大叫。
姜迟按住他的手,直接说:“你们想要钱是吧?想要多少,我可以给。”
有老师来劝姜迟不要这样做,让他不要管,这种事情太多了,管不完的,报警也没有用。
姜迟理解他们的顾虑,但他做不到。他自己曾经也处于家暴的环境里,知道这有多难受,何况孔维琪的情况比他复杂得多。
孔维琪父亲一听,浑浊凸出的眼球一转,给他比了个数字。姜迟听完,心想又一个达到敲诈勒索罪的,但情况不同,对方也不算威胁,只是要回自己的女儿,姜迟不清楚这样能不能和姜植松一样。
姜迟点头说可以,对面一见,又反悔加大金额,说什么让女儿休学回家更好,几个人嗡嗡的在那一唱一和,听得姜迟头都大了。
五万十万的他有,但要是再加呢,他不想再去向谈橙要钱,谈橙肯定会问的。
对方一看姜迟犹豫,趁他不注意推了他一把,揽手把孔维琪抱了过去。
姜迟没睡好,再加上现场嘈杂的声音太多,人工耳蜗的转化处理就要更吃力,他没反应过来,踉跄着退后一步,脑袋撞上了讲台桌的尖角——桌子是铁的。
侧脸那边淌出一道血,有部分从眼角渗到眼睛里,姜迟敏感得直流眼泪,睫毛上黏上糊糊的血水,他都顾不上疼了, 只想着不能让他们把人带走。
谈橙的人很快过来了,他报了警带了警察一起来,见现场是这个样子也被吓了一跳,立马给谈橙报信。姜迟受伤了这件事解决起来会简单一点,因为谁先动手谁就不占理。
孔维琪再三表达自己的意愿是留在学校,但血缘关系摆在那里,她还是个未成年,没有切切实实的家暴证据,孔维琪不说明白,姜迟是不能擅自留着别人的孩子的。
姜迟考虑到了,所以换了个方法,要赔偿。对方一听要钱,说什么也不干。
要么让她在学校继续待着,要么就赔我精神损失费和医药费。姜迟说完,把摁在额角止血的纱布摘下来,一片红触目惊心,孔维琪父亲这才没理,估计是觉得要赔不少,让步了。
因为姜迟受了伤,警方先带其他人去做了笔录,让他先去医院止血消毒。姜迟因为流血头晕晕的,念了一句“谈橙来了没有”。
谈橙是谁。有人问。
忘记了,这里的人不关心大明星。
姜迟摇了摇头,很想靠在谁怀里,但他不好意思。路上很抖,脑袋一磕一磕地和车窗碰,都没有人帮他拿个枕头,姜迟心想,如果谈橙在,自己肯定不会这么难受。谈橙再怎么样,都很关心他的身体,不然他在被冷落的时候,也不会让自己故意生病去撒娇,屡试不爽。
他撞到的位置刚好在太阳穴附近,很危险,不排除有脑震荡的可能。医生问那个铁桌有没有生锈,姜迟回忆了一下,说有吧。
那更危险了,小姜老师,你这样你哥哥要心疼的啊。
我哥哥?
嗯,就上次你发烧带你来医院的那个帅哥,他不是你哥哥吗?
哦,哥哥。姜迟也不知道自己在念什么,迷糊又叫了好几声。
想他了呀?哎,人在脆弱的时候是会想念亲近的人,其实很痛吧,刚刚也不喊疼。
不痛,但是有点晕呢。其实他要痛死了,也要晕死了,想睡觉,又不敢睡,因为他一会还要去接孔维琪。
哈哈,说到哥哥,哥哥就到了。
“什么什么。”
姜迟嘟嘟囔囔的,一双冰凉的手轻轻碰了下他的脸——应该是想碰他的伤口,但又无从下手,像碰一个玻璃罩里精致的易碎品。姜迟先看见谈橙的眼睛,在那一瞬间红了,对,就一眨眼,姜迟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谈橙衣领乱了,领带也松了。
什么啊,穿这么正式,自己却这么狼狈。姜迟去抓了抓他的领带,又立刻收回了,垂下眼睛说:“痛痛的,你不要碰了。”
“对不起啊。”谈橙声音都有点哑,“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谈橙,我和你说发生了什么。”
“先吃点东西再说。”
姜迟心想吃饭哪有这件事情重要呢,但还是应了。他被谈橙扶到输液区,那边人比较少。姜迟问,你要见谁,要约会吗,穿成这样。
谈橙先把盖子打开,喂他吃了一口饭,又说已经先让人把孔维琪接到自己那了,最后才回答姜迟的话。
有时候事情的发生总是出乎意料,谈橙原本以为自己要斟酌很久才敢说的话,现在没有犹豫就说出了口。
“就是见你,捐款人是我,对不起,一直瞒着你。”
他想,要是没有瞒着,就可以省去见面这个环节,他也就不用在那等着浪费时间,不用回来得那么慢了,姜迟就不会受伤。
多余搞这一个东西。
“那时候太想你了,又怕你生气,所以偷偷的。我解释不是让你原谅,只是解释你的问题,我不该瞒你的。”
姜迟脸颊鼓鼓的,谈橙说的时候虽然很镇定,实际上动作出卖了他,他很紧张,姜迟还没嚼完呢,勺子又递过去了,并且丝毫没意识到把姜迟喂成了一只仓鼠。
姜迟“嗯”了一声表示停,又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示意先让我吃完好吧!
谈橙的紧张散了大半,但看到姜迟的伤口还是高兴不起来,除了那次综艺从马上摔下来,姜迟没受过这样严重的伤了,而且谈橙知道他皮肤很薄,会更痛。
姜迟没说什么,谈橙不知道姜迟是不是太生气了不想和自己说话,也只能跟着沉默。把饭喂完了,姜迟才忽然蹦出一句“我手没有伤到”。
谈橙愣了一会,“哦,我习惯了,不好意思,你觉得越界了吗,我下次不会。”习惯是指姜迟生病的时候默认没有双手使用权。
姜迟转转眼珠,没说什么,靠在椅背上,打算闭眼睡觉。谈橙知道他这样睡不好,开口问:“你要不要靠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