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能似的抬起手,正要回抱住洛白画。
少年清冽的嗓音却响了起来。
“你别难过了,”洛白画说,“我会一直当你的朋友,不再追究你踩到小草的事情。”
归澜的手顿住了。
携带着不易察觉的喜悦的心乱蓦然消失,再次变为了烦闷。
归澜想不通这种情绪的来源。
明明是他提出要和洛白画做朋友的,也是他想要洛白画不再追究踩到小草的事情。
现在实现了,他怎么一点也不开心?
归澜想不通,索性不想,先把洛白画按到怀中,抱住,而后低声道:“……再说吧。”
不同于洛白画礼貌的拥抱,归澜的拥抱是有侵略性的,很紧密的。
洛白画很不适应,坚持了几秒,脸颊开始发烫。
奇怪的热意让他产生了想要逃跑的冲动。
事实上,他也确实逃跑了。
“嘭”的一小声,变成小草,躲进云壤中。
归澜正抱着呢,怀里的人忽然就消失了。
低头看去,只能看到几片浮在云层上方、不甚明晰的小圆叶片。
心底的情绪一时复杂到了可怕的程度,又酸软又凌乱,归澜无奈地勾了勾唇,蹲下身,像个神经病一样低头对云壤说话。
“小画,怎么了?”
“是我抱你抱的太痛了吗?”
“对不起,我松一点,你再出来让我抱会儿,好不好?”
小圆叶颤了颤,舞动起来,在云中画出几个字。
——为什么要抱?好奇怪:)
“因为……”归澜只说了两个字,便卡了壳。
对啊。
如果是朋友的话,为什么要抱来抱去?
说不出的怪异感受在四肢百骸内疯长,归澜竟然产生了近似于慌张的反应。
他拥有主神级别的神力,在面对外敌时从未紧张过,却屡次在洛白画这里乱得溃不成军。
这太不像话了。
归澜深呼吸,试图平复。
然而,胸膛中的澎湃却有愈演愈烈的倾向。
“……小画。”归澜慌了,伸出手,指尖在离小草叶片只有不到一厘米时僵住。
良久,轻声道:“你今晚不想再见我的话,等一等我,我过两天再来找你,可以吗?”
小草版洛白画没反应。
归澜也没有强求,大着胆子在小草叶片上碰了一下,一触即分。
“晚安。”他笑了笑,说。
说完,归澜比以往要急地站起身,离开了仙草园。
从仙草园回到寝殿,需要近乎三十分钟的路程。
归澜走的不快,特地给了自己一段平静的时间,躁乱的心率却依然没有停歇。
那看来,是那样,没错了。
归澜站在寝殿内,脸色发黑,给自己下了诊断。
在面对洛白画时,他心跳加速,呼吸不畅,思绪乱飘,甚至还会顺拐。
这不是过敏,是什么?
吃药,必须吃药。
当晚,归澜罕见地前去主神殿,拜访了主神,要了足足一麻袋的过敏药,才心满意足地回家。
他想和洛白画当朋友的。
只要吃了药,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不会有奇怪的反应了^^。
第480章 前尘篇:失常
过敏药一日三次,一次一颗。
为了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归澜决定加大药量,一天吃五次,一次吃三颗,三天后就去找洛白画,来验证吃药是正确的选择。
然而。
与想象中的结果不同。
一连吃了三天的药,归澜却根本没有好转的迹象。
哪怕是不见到洛白画,只是在心里想到,他的心便会毫无预兆地变得躁乱,仿佛无处安放。
病治不好,再接触过敏源,只会让情况变得更严重。
归澜只得延后前往仙草园的时间。
而后。
就在第四天的夜晚,他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梦中。
归澜再次来到了仙草园中。
现实中,白天时,他们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每次见面都是在夜晚,所以梦也是一样。
洛白画一如既往,站在月下。
这次,在归澜出声叫他前,洛白画就主动回过了头。
“归澜,”洛白画嗓音很温和,叫归澜的名字,“你来啦。”
这和归澜记忆中的洛白画一点都不一样。
归澜觉得自己更奇怪了,为洛白画不冷脸对他而感到开心,却又对没被骂而有淡淡的遗憾。
他压下交杂的情绪,走过去,弯起唇:“小画。”
“你为什么一直不来?”洛白画歪着头问,“我自己待在仙草园,很无聊。”
归澜的心底随着梦中洛白画说的话而明显塌陷了一块,不由得放轻声音,解释:“我在治病呢,小画,我好像对仙草过敏,现在在吃过敏药。”
怕洛白画误会,归澜连停顿都没有,紧接着保证:“我一定会尽快克服过敏,然后来找你的。”
“为什么要来找我?”
梦境中的洛白画抬起眼,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他墨蓝的眼底一片清亮,倒映出归澜的模样。
归澜一怔,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
为什么?
为什么……呢?
须臾,归澜听到自己的声音僵硬地回答:
“你说了,你要和我一直做朋友,朋友当然要见面。”
“原来是这样。”洛白画点点头。
话音落下,洛白画突然上前两步,把和归澜之间的距离缩到很近。
只要归澜伸出手,稍稍用力,就能把人直接拨进怀中。
那一刹那,归澜听到胸膛中的跳动再一次加速起来。
每次提起与下坠都分外明晰,心跳声回荡在耳侧,如同暴雨敲打密林,扑簌作响。
归澜几乎不知道要把视线放到哪处,慌乱地转了一会儿后,目光定在了洛白画的唇上。
他以往没有仔细盯过洛白画的唇,现在一看才发现,小仙草的唇形非常漂亮,弧度姣好,饱满自然。
颜色虽然浅淡,却并不会显得气色不足,反而衬得肤色更为白皙。
归澜口干舌燥,再次移开视线,正要找找别的话题,却又听到洛白画的声音。
“你真的要和我做朋友吗?”洛白画问,“纯朋友的那种朋友?”
说着,洛白画拽起归澜的手,强硬地将那只手的掌心贴到了脸旁,小幅度地蹭了蹭。
归澜没能给出回答。
与细腻的脸颊接触的那块掌心皮肤仿佛起了火,烫到吓人,细小电流好似从此产生,顺着血液流遍全身,激起满心涟漪。
“我……”归澜动了动唇。
——我不想和你当朋友。
这个念头清楚地在脑海中闪过,想清楚的瞬间,归澜骤然觉得像抓住了什么答案。
他焦急地喊了一声“小画”,反手抓住洛白画的手掌:“不是,我想和你……”
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
梦境却突然碎裂了。
一片黑暗中,归澜猛然从床上坐起身,瞳孔轻颤,额头出了细汗,深深呼吸着。
头脑一片混乱,难以理出头绪。
良久,归澜闭了闭眼,在沉重的心跳中发现。
小归……不太冷静。
他需要去冲个冷水澡。
归澜狼狈地下了床。
第五天,归澜把过敏药的药量又加大了一倍。
前几日,他和天界护卫神官刚刚打退一群恶魂,天界迎来了难得的短暂和平。
归澜无事可做,想到洛白画在仙草园中空荡荡的宫殿,于是前往云街,准备给洛白画带点儿小礼物。
他买了几盆盆栽,一些糕点,走着走着,来到了首饰店前。
肩膀蓦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
归澜回过头,看到了一位平时有过一面之缘的武官。
“好巧,你也是出来闲逛的?”这位武官比其他神官要神经大条,对归澜也没什么偏见,很自来熟地打了招呼。
“嗯,随便看看。”归澜回答。
“那一起吧,正好我也无聊。”武官直接跟在了归澜身边,絮絮叨叨,从前些日子的战争聊到接下来的形势。
归澜听得头大,加快脚步,走进首饰店内,被琳琅满目的饰品晃了眼。
“你来这里干什么?”武官皱起眉,疑惑发问。
归澜垂下眼睫,修长的手指轻轻碰到一对青玉耳坠上,陷入沉思。
“靠,”武官被吓了一跳,“你不会喜欢戴这些东西吧?”
归澜:?
归澜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武官一眼,放下了玉坠。
他当然不会戴。
他只是觉得,玉耳坠莫名和洛白画有些配。
但他记得很清楚,洛白画没有耳洞。
仙草打耳洞会疼吗?应该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