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时腰痛,和平常肌肉酸痛的感觉不一样。”黎涵乖巧坐着。
“行,先简单检查一下。”医生示意黎涵起身,“外套脱掉,衣服撩起来看看。”
黎涵转过身背对着医生,将脱下来的外套递到李理手中,又撩起运动背心下摆,露出光洁的小腹和腰。医生在对方后腰脊椎上按着,时不时低声询问。
黎涵回过头和医生讲话时,衣服被转身动作向上带起一点。李理的目光落在对方肋骨下一处青紫色痕迹上,她仔细盯着看了两秒,后知后觉意识到那是一串即将没入皮肤的牙印。
牙印?她突然想起情至深处时,她也会夹住黎涵的腿或腰,而对方也总是纵容。她这才意识到对在役运动员而言,那样的动作其实有点危险。以后别这样了,再怎么样,至少要等到退役。她将脑袋埋进对方外套里,深吸一口气。
“衣服可以放下来了。”
“前屈一下,对,停……有痛感吗?好。再后仰试一下……”黎涵在医生的指挥下做各种动作。几次下来后,医生示意她们坐下,又对着病例写写画画。
“初步判断是轻度的韧带扭伤,但考虑到患者是专业运动员,建议做个核磁共振再检查一下。”
李理不由分说地要求开了检查单,对着缴费单扫码付款,拉起黎涵就往放射科走。检查很快,医生直接调取了电子片。诊断结果和之前一样,韧带扭伤,骨头没有问题。
“影响不大,半个月左右就能恢复正常训练。”医生手中的笔顿在病历本上,“先卧床休息两天,肿胀消下去后做按摩放松腰部肌肉,但这段时间训练量要减下来。”
她们回家,出租车上,黎涵兴致缺缺靠在座位上。退赛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但两人谁也没有提起。
“问题不严重,更何况现在还早。”李理勾住黎涵小拇指安慰对方,“好好休息,日本站还赶得上。”
“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黎涵闭上眼,“只能这样了。”
这是李理本科倒数第二个学期,课程很少,她一周只有两天待在学校。黎涵居家休养这几天,她干脆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往过跑。
法国站女单自由滑比赛当天,平板里放着颁奖典礼直播,黎涵咸鱼般趴在沙发上哀嚎。
“喊什么?”李理看了眼计时器,十分钟刚到,她伸手将热毛巾从黎涵腰上拿下,放在一旁。
“不甘心。”她凑上前去看,黎涵瘪着嘴,眼泪在眼眶里直转圈,“这大概是近几年来分站赛金牌分数最低的一次,这可是奥运赛季的法国站啊……”
“别那么难过。”她亲亲对方眼角,一双眼睛眨啊眨,“万一你去了也和她们一样呢?”
“不真到那一刻,谁都不知道结果。”黎涵气呼呼地鼓起脸颊。
“好了,我现在帮你按摩,感觉不对劲就告诉我。”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李理也了解过一些康复理疗,深知按摩的主要作用是放松肌肉群。她将手掌搭在对方腰间,沿着脊椎骨两侧,轻轻推拿着。黎涵从退赛的忿忿不平中消停了,小猫一样哼哼唧唧着,听起来很是受用。
“小猫大人可还舒服?”李理觉得有趣,开起了玩笑。
“我才不是猫呢!”对方语气激烈地反抗,但身体却还是软啪啪待在原处,“小椿才是猫。”
“明明是我捡回来的猫,小椿却已经不认识我了。”黎涵变得失落,扶着平板的手耷拉下来,下巴也磕进沙发里,“猫的脑子真的很笨。”
“她只是只猫。”李理没打算为家里那只蠢猫辩护,她哭笑不得,“人都不一定能记得住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呢。”
“我就记得。”对方不依不饶,“我记得你,哭得惨兮兮的,印象深刻。”
“但你可把我忘了呢。”她听出对方话语里酸溜溜的味道,“果然呀,小椿和你一模一样。”
“可我现在记得你,以后也会记得你。”她自知理亏,停下手中动作,挪到对方脑袋前蹲下身子,“我能背出我们认识之后你的所有成绩。”
“我的冰迷们也能。”黎涵翘起嘴巴,斜着眼看她。
“我还知道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知道你怎么样是假开心,怎么样是翘着尾巴等人夸。”她将对方嘴唇按下去,又戳着对方两边嘴角拉出一个笑容,“笑一下嘛。”
“还有呢?”黎涵对着她呲了呲牙,“不说出来我是不会笑的。”
“真是记仇。”但勾起的嘴角早已经出卖了她,“我还知道你最喜欢我什么样。”
“什么样?”对方探过脑袋,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这样。”她抱住对方脑袋,径直亲了上去,“你最喜欢我主动,是不是?”
“是呢。”黎涵勾起嘴角。
“李理,你知道吗,你主动的时候,我明白我再也不会变回孤零零一个人。”对方将掌心贴在她手背上,“虽然我一个人也能凑合。”
黎涵眼里亮晶晶,两只手热乎乎的。
“我在。”李理舌尖发苦,她想小椿不是她认识的第一只习惯于流浪的猫。她对着那双眼睛笑:“我一直在。”
恢复训练时出了些小麻烦,腰伤缘故,贝尔曼不能再做了。
“那么提级动作换成提速?”李理滑出几米远,“我先试试看。”
连续转体步进入旋转,李理伸长右臂,侧向躬身旋转两圈,又提起冰刀,向后仰下身体。又是几圈,她将右腿拉高,收紧核心,骤然提起了速度。旋转结束滑出,她转了个方向,回到黎涵身旁。
“就这样。”她点点脑袋。
时间紧迫,但李理并不敢让对方贸然增大训练量。她们也逐渐习惯将按摩变成日常。
十一月份,李理同黎涵一起落地大阪参加大奖赛日本站,这是黎涵这个赛季第二次公开亮相国际赛。两场比赛结束后,黎涵凭借完美的发挥摘下铜牌。颁奖结束,对方从她手中接过国旗披在身后,绕场巡游。
她突然想起上一次她们一同身披国旗迎接荣誉的时刻,那是冬奥会,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冰场刺眼的顶灯消失了,只剩几束光追逐着她们在冰上来回游荡。回头时黎涵跟在她身后,正举着捧花向观众席招手,她学着对方的样子,伸出手臂。国旗一角从她手中滑落,她惊慌地回头,却发现已经有人替她接住了。
黎涵熟练地转了两圈蹭到她身边,对方将手中旗帜一角举起,于是两人被罩在一面旗子下。她们都伸长手臂,风扬起旗帜,红旗飘飘。那一刻她意识到两人脖子上的奖牌没什么不同,她们共同组成一个象征。
“Team China!”她们听见声音,齐齐向一处看去。闪光灯落下,那张照片后来被刊登在体育网上,占据很大一块版面。
“在想什么?”这片场地里也是昏暗一片,黎涵跳下冰面,踩着冰刀向她走来。国旗裹在对方身上,很大一面,细瘦的人影被衬得愈发孤独。
“在想上一次我们一起身披国旗是什么时候。”对方从她手中接过刀套,她接过旗帜叠好,收进背包。
“那场表演赛你不在,我总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她们一同往外走,在通道前被记者围住。
“黎涵选手,有传言说,您打算在冬奥会之后结束您的职业生涯,您对这个传言有什么看法呢?”
黎涵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迎上话筒:“是的,没错,这将是我的最后一个赛季。我的目标是参加第二次冬奥会。”
“对于女单选手而言,升组年龄修改之后,参加两届冬奥会是一件很少见的事情,我们预祝您能在冬奥会上取得满意的成绩。”
“除此之外,我们还注意到,这个赛季的第一场国内赛开始,站在您教练席上的不再是Ava女士或白鹤女士,而是李理选手,对此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理我的前任队友,我们曾经无数次争夺同一枚奖牌。”黎涵停顿一下,“但现在她扮演的是另一种角色,她会站在我身边,无条件地支持我。”
第56章 去冬奥会
后台里选手教练混在一片,气氛压抑着,偶有人张口说话,也只是一两句后匆匆结束。
杜裕安和小九年龄只差不到三个月,一起训练后不久就混熟了。此刻她们面对面坐在两张瑜伽垫上,一人竖叉压着腿,一人横坐着拉伸。杜裕安面色冷峻,小九脸上却挂着所有人再熟悉不过的笑。
短节目过后小九遥遥领先,黎涵凭借着连3Lo排在第二,其余成功完成高级三三套的选手们排在后面,分数都差不多。
李理转头的工夫,本该站在她身后的黎涵消失不见了,她看了眼屏幕,倒数第二组第四位选手正在场上表演。六练即将开始,她站起身出去找人。她在卫生间附近晃了一圈,没见到熟悉的身影,不免有些着急。
她摸出手机,按下对方的号码播出。
占线。
“李理?”白鹤从身后叫她,“找到了,正门大厅,不知道在跟谁讲电话,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