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面色复杂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坂口先生,还请节哀。那个,我肚子也有点饿了…就先行离开了。”
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坂口安吾找了个离棺椁近的座椅,在坐下之后,方才挺得笔直的后辈,也在倏忽间佝偻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日光穿过窗子,温柔的抚摸过他眸底的哀伤,就这样任凭时光一寸一寸流逝。
日头渐渐西移,男人佝偻着背的坐姿,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像,直到…太阳的光辉变的昏黄。
主持人已经先行一步回来了,他手里带了一颗便利店随手买的饭团。
“坂口先生,垫垫肚子吧。”
将对方握着饭团的手避开:“谢谢…但我吃不下。”
看着对方固执的模样,主持人摇头叹了口气,又转身朝着后方的休息室离开。
或许是因为坐的太久身体有些僵硬了,坂口安吾木着脸站了起来。
他那束黄玫瑰被挤歪的外包装早就整理好,又因为工作人员及时喷水,即使一下午过去了,依旧开的旺盛。
空气里充斥着一股花香和死气的诡异混合味,坂口安吾浑然未觉,他低头抚摸了下黄玫瑰的花瓣。
“来的路上,在花店看到的觉得很漂亮,现在摆放在这样一群菊花中,果然显得很突兀,你说对吧,织田作。”
他不明白为什么太宰治还笑得出来,坂口安吾甚至对于自己收到讣告这种事情,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以为自己到场后,最先迎来的,会是对方来势汹汹的质问和指责。
可最后,他看到的只是一场闹剧。
太宰治他们离开了,像是从未因织田作之助的离去受到影响,可坂口安吾却觉得…
他的心底无端开始下雨,连绵着整个后半生都无法再看到太阳。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恍惚间他好像看到友人就站在他的身侧。
织田作之助站在夕阳的昏黄下,风衣的一角被穿窗而来的风扬起。
他的双眸依然坚定有力,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微懒感。
“不,这束黄玫瑰很漂亮,我很喜欢。”
在大脑的一片空白中,坂口安吾那双底部带着青黑的双眸轻轻的弯起,水色却匆匆在眸底漾开。
“是吗?那你有收到我的歉意吗?”
“唔…”红头发的男人发出意味不明的音节,他忽然上前两步拍了拍坂口安吾的肩头。
“你这几天是不是没睡好,脸色难看的有些吓人。”
逝者冰冷的体温,隔着肩头的布料几乎直击灵魂,坂口安吾在一个激灵中猛然惊醒。
他愕然的睁大双眼,嘴唇颤抖的同时,就连脸颊都开始跟着微微抽搐。
而吃完饭又玩了一下午,磨磨蹭蹭才回到场馆的小椿,刚一进门就听见噗通一声。
却见织田作之助茫然的蹲下去,坂口先生倒在地板上“睡”的十分安详。
“唔…好像是睡着了。”
“不…那怎么看都更像是吓晕了才更为恰当吧…”小椿几乎一脸黑线,一回头却瞧见太宰治幸灾乐祸的笑脸。
第70章 第70章 像是娇妻
“真是没有礼貌的家伙, 丧仪这么重要的场合,安吾居然随地大小睡。”
“太宰哥哥…快别折腾了,坂口叔叔已经很可怜了!”
“能睡着就好, 安吾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最近肯定没有好好休息。”
耳边闹哄哄的,在意识昏沉之际,坂口安吾听到很多人的声音。
友人的关心在最末尾,甚至还带着欣慰的感叹。
坂口安吾想,他一定是幻听了吧…
最近一定是加班加的太多了,导致的精神错乱…啊哈哈哈哈哈…织田作之助的鬼魂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自己的葬礼上?
啊哈哈哈幻觉,一定是幻觉…
从朦胧中醒来时,坂口安吾已经不在场馆。
身下是柔软的床褥, 干净整洁的卧室有些昏暗,闭紧的门缝中透出来自客厅的明亮光线。
他现在似乎正处于谁家的客房中。
没有着急出卧室,坂口安吾缓慢起身开了灯,仔细打量着卧室的布局。
床单被褥的色调都是蓝白系的,刚洗过还带着洗衣液的清香,地板干净明亮,拖地用的花露水是微甜的水果调。
这里的主人不出意外应当是前任青王羽张迅,毕竟太宰治根本不可能有房子,更别提带他回家这种事情了。
拉开房门, 将卧室的灯关掉,出门时, 坂口安吾脚上的拖鞋是一双带着兔耳朵的大码粉拖。
这和他高大挺拔的身姿充满了反差感。
但是没办法,他一醒来床边就放着这样一双拖鞋,不穿就得光着脚!
刚出门还没来得及走几步,客厅里围坐在一起的人群, 忽然噤声齐齐看了过来。
最先开口的是夜斗,他脸色忽然变的很难看,随后左顾右盼装作很忙的样子,又打着哈哈挠自己的后脑勺。
“那、那个忽然想起来神社的炉子忘关了,我回去关一下哈哈哈哈。”
夜斗刚起身,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来,将他死死地压了回去。
卡其色风衣的青年人一双笑眼弯成温柔的弧度,他身躯微弯几乎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倾轧在夜斗身上。
但这么做着时,太宰治的双眼却直直的看向坂口安吾,嘴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恶劣。
“没想到这双拖鞋意外的适合安吾嘛,夜斗sama你输了,快点拿钱,我就说安吾绝对会穿的~”
几乎在太宰治话音落下的一霎那,坂口安吾的脸颊悄无声息的胀红,他讷讷站在原地,看看人满为患的客厅,又低头看看脚上的大耳兔粉拖鞋。
可恶…好想脱掉,但、这应该是小椿同学的一片心意!
想到这里,坂口安吾忽然暗暗的磨起了后牙槽,如果太宰治不说绝对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所以全部都是太宰这个家伙的错误啊啊啊啊啊!
即便内心已经崩溃到摇摇欲坠,但坂口安吾却依旧木着一张脸。
他低咳一声刚想说些什么岔开话题,但夜斗忽然一个闪身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穿!你就不能光着脚吗?!啊啊啊啊!可恶,你只是穿了双大耳兔粉拖鞋,我却失去了1000日元!”
夜斗的脸贴的极近,在用力摇晃着他的身体时,坂口安吾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口鼻间喷出来的热气。
“等、等一下,请不要靠的这么近…”
在极力的推拒之中,安吾胀红的脸越来越明显。
可失去了1000日元比杀了夜斗还让他痛心,在这样失去理智的情况下,他全然屏蔽了坂口安吾的拒绝。
“所以为什么要穿出来!啊啊啊啊!”
坂口安吾睡了大概一天一夜,虽然感觉不到饥饿,但体力却已经没有多少了。
被夜斗这样摇晃着,他只觉得头晕目眩,还有…可笑的滑稽和荒唐。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原来这双拖鞋是太宰治的整蛊,被整蛊了的自己还要接受夜斗的魔音攻击?
简直是不能忍!
“你给我适可而止啊!”一把揪起夜斗脖子前的“围嘴”,拉扯之间坂口安吾整个人红温到几乎快冒烟。
“我想穿什么是我的自由吧!是你自己私自拿我的事情打赌才输掉的吧!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他一向斯文的面容,在快速输出时,居然也透露出几分狰狞感来。
“该死的是你们这些混蛋吧!混蛋混蛋混蛋!那样重要的葬礼!你们胡闹着非要定到黄昏!中途还嘻嘻哈哈的跑去吃饭!”
嘴角克制不住的下坠,开口之际,安吾的牙根几乎都在用力。
“可恶…所以,织田作之助对你们到底算什么?!”
压抑许久的愤怒,终于克制不住的爆发,坂口安吾面红耳赤之间,太阳穴附近的青筋也在迸动着。
…
原本还无比嚣张的夜斗,被他提着忽然安静的像个小鸡崽,在对方持续性的输出中,夜斗僵硬着抽动了一下手指,求救的眼神递给了客厅的众人。
好在,坂口安吾的崩溃也只是一瞬间,所有的指责倾泻而出后,他忽然放开了夜斗。
斯文的青年忽然抬手,那只手覆盖在遮挡双眸的镜片上。
他站在刺目的灯光里,却又像是被无边无际的雨幕遮拦。
没有人知道,安吾这样的动作,究竟是无法面对他人的“嘲弄”,又或是失态的自己。
他似乎是忽然冷静下来的,但是声音却干哑的可怕。
“抱歉…我只是…我只是…”
安吾声音干涩到有些发哽,却悄然未觉正从楼上下来,走到他背后的红发青年。
忽然,那只陌生又熟悉,冰凉的手再度落在他的肩头。
织田作之助的声音,如同梦幻一般再度在坂口安吾耳边响起。
“刚才去楼上找冰糖了,你…还好吗?安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