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向陆怀桉,他也正在望着她。
黑沉的眸子紧紧黏在她脸上、身上,像是一层又一层黑色的粘液,铺天盖地地网罗过来,让她无处可逃。
她好像又回到了在国内时,被他用阴暗的网罩住的时刻。
周以宁喉咙发紧,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他截断:“没关系,宁宁,我不介意。”
他握住她的手,很大度的样子:“只要你现在回来了就好。”
那股仿佛被人在阴暗处瞄上的错觉又出现了,周以宁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小心开口:“怀桉,你没事吧?”
怎么总觉得,因为她的不坚定,陆怀桉变得有点让人凉飕飕的?
陆怀桉垂下眼,遮住眸色,像刚刚在海边那样拥住她:“没关系。”
他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清醒。
即使知道他们此时的关系是他用卑劣的手段偷来的,也妄想这个时刻更久远一点,最好,直到他死去。
两人走到神父跟前,接受他的祝愿。抽了芽的柳枝沾了圣水撒到他们身上时,陆怀桉正一眨不眨地凝着她。
他好像在看她,也好像在看自己的执念:“宁宁。”
周以宁身上冰冰凉凉,心理作用,觉得圣水撒在身上,好像是有些心情舒畅了。
她疑惑地望向他。
陆怀桉说:“谢谢你。”
显然,他看出了自己因为愧疚而刻意的放纵。
她傻站着,被他眼中浓烈的深色吸引,竟然忘了动弹。
她有点恍惚:自己对陆怀桉来说,就这样重要吗?
倏地,他再次抱起她,原地转了个圈,笑道:“老婆。”
和檀屹无数次的撒娇语气不同,他珍而重之地唤出这一声,带着她也陷入他热烈感情的漩涡。
她贴在他的胸膛,被诱惑了般,轻轻叫:“老公。”
檀屹什么的,先滚远点吧,反正说他们完了的是他,不联系自己的也是他。
作为新婚礼物,那间套房与他们的别无二致,如果说有什么不同,大概是增添了当地的本土特色。
原始部落中,繁衍是人们最重要的任务,所以套间的墙壁上涂着各式各样……姿势的壁画。
欲望面前,再冷静持重的男人也会变得无法克制,他压着她,让她的脸贴到墙壁上,循循善诱:“宁宁,你说,咱们的姿势对吗?”
周以宁的胸口上下起伏,鼻尖蹭着壁画的相贴处,让她心中升起一股羞耻:“……不对,应该到床上去。”
出乎意料的,陆怀桉这回很好说话。
然而,当他厚实的身体拢住她,她不可避免地看见天花板上也印着相同的画,并且,是在镜子上。
陆怀桉轻声哼笑:“原来宁宁喜欢对镜。”
“我们下次可以去浴室。”
这家酒店的浴室光是镜子就占了整面墙,还有落地窗前容纳他们两人都绰绰有余的大浴缸。
周以宁:“……”
好可怕、好会说骚话的陆怀桉。
尽管这样,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同样乐在其中。
被他精心织造出来的网裹住,她甚至生出了些许信赖感。
陆怀桉虽然总做一些坏事,但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不像檀屹,老是吃醋,老是跟她吵。
说不准,让陆怀桉和檀屹换了位置,他才不会因为她叫了别人的名字而大发雷霆甚至冷暴力她呢。
这么想起来,檀屹实在太小气了。
她低低地出口,问出自己的疑惑:“怀桉,你不吃醋吗?”
她再三在他们两个人中选择檀屹,但陆怀桉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原谅她,祈求她回到他身边。
情事过后,他闭着眼轻轻呼吸,连眼睫根部都沾上了些微的水汽。
听到她说话,他缓缓睁眼,没有戴眼镜,少了层阻隔的眼睛更显得黑沉,目光一寸一寸,像有刀子划过,要吃了她一样。
陆怀桉哑声:“怎么不吃醋?”
“从知道你,就一直在吃醋,到现在,每天都像空口干一瓶陈醋,恨不得把你锁在家里,只让我一个人看见。”
他首次吐出他的阴暗,让周以宁不安地蜷了蜷脚趾。
陆怀桉话锋又一转:“不过,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做什么我都不介意。爱是包容,并非占有。”
他轻轻捏起她的手,抵在唇边吻了一口。
他开玩笑般的:“只要你记得回家,老公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陆怀桉的开放程度出乎了周以宁的意料,她下意识的:“开放式?”
他浅笑摇头:“不。”
他提醒她:“你忘记了,我说过,我为你守身如玉。”
在那个夜晚,他用这令人虚荣心大动的条件引诱了她。
他贴在她耳边:“而你,可以开放。”
周以宁心跳如鼓。
*
第二天一早,陆怀桉说淮州来了大案子,需要立即回去处理。
而他们确实逗留足够长的时间,周以宁便不想多呆,收拾行李跟他一块回国。
一直到过了安检,她才记起自己的手机卡。
出发时,父母双亲接连打电话来责问她,周宏也旧事重提,问是否她跟那个律师出格。
这一次,父亲带着恼火:“当初让你谨慎考虑,你就由着性子来,现在也这样,说离婚就离婚。周以宁,你都快三十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你现在就回家,我们带你去找檀屹!”
周以宁被他说得委屈——她确实有点不那么成熟,但把一直自己当小孩管着的也是他们啊。
父母连续炮轰,她只能发一句“出国出差”来搪塞他们,然后依照陆怀桉的意见,先暂停使用这张手机卡。
他说:“既然是出游,就不要想太多了,抛开一切去玩吧。”
反正在国外也用不上国内的手机卡。
她纠结着开了机,期盼每天发大道理到微信教训她的父母并没有再电话轰炸,却看见了99+的红点。
信息和电话都是。
点开电话,基本是陌生号码,归属地都是S地。
她心里有了猜测——
是檀屹吧。
虽然她跟他学,不止拉黑了他的号码,还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但他只要是想,就一定有法子能联系自己。
看吧,他反反复复,现在一定又后悔了。
转到短信,果然是他。
【陌生号码:老婆是我!我被陆怀桉给阴了!你等我去给你解释!我马上就到L岛。】
发送时间是三小时前。
周以宁微微一愣。
第83章
檀屹的说法让周以宁皱了眉头。
什么叫“阴”?陆怀桉害他了?
可是“我们玩完了”不是陆怀桉逼他说的,电话也不是陆怀桉指使他不接的。
一切,不都是他自己决定的嘛?
每次一吵架,他都要指望把罪责推到别人身上,来证明他自己
是无辜的,但其实,无论是林姣那一次还是这回,导火索也许是别人,但冷暴力都是他干的。
周以宁抓了抓头发,听到身边的陆怀桉提醒:“注意,要登机了。”
周以宁收起手机,锁了屏。
檀屹说他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这次也不是她叫他来的,是他自愿的,关她什么事。
陆怀桉察觉到她白净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报复的浅笑,也弯了弯眼。
怎么办,宽宏大度的伴侣就是要比步步紧逼的伴侣好得多呢。
周以宁毫无留恋地坐上了回国的飞机,也没回复他的消息。
就让他自己闹去吧,她不陪他玩了。
三天过去,她照常上班看店、小红书营业、和陆怀桉约会,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当她在吧台后冲泡一杯最新研制出的咖啡时,檀屹赶到了。
他风尘仆仆,一头短发杂乱无章,刘海过长地耷拉在额前,身上穿的还是海岛风情衬衫,和S市有些不符。
几个服务生都认识檀屹,见老板自顾自地抿着咖啡,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谁都没上前。
周以宁在想:应该在店外挂个牌子——檀屹不得入内。
这时,他开了口:“周以宁,你怎么这么狠心。”
男人红着眼眶,鼻头也泛红,眼尾带点湿润,看起来可怜得像雨天流浪在外的小狗。
他控诉地望向她,有点像在望抛弃自己的主人。
周以宁:“好吧你说得对。”
檀屹差点没绷住卖惨的表情,眸中闪过诧异,甚至没太反应过来。
在他的预想里,周以宁应该说“我哪里狠心,明明是你狠心”才对,然后他们可以顺理成章地大吵一架,他就能解释清所有了。
但是——周以宁这是什么表情?
她用手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玩着桌面上的小茶壶,看起来有点……厌烦?
檀屹心中响起警铃:这是什么意思?不太对劲。
他飞快地调整了策略,自己把态度软下来:“你怎么不等我?我说了已经去L岛找你了,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给你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