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钧这段时间大概是真的累着了,眼底多了几分青黑。一次和时雪青通话时,他随便说了点工作的情况,又来了一句:“昨天忽然觉得,你在身边就好了。”
时雪青正陪着时琉看完电影。他用手机回复:“什么时候啊?”
“喝咖啡的时候。”
“啊?怎么这个时候。”
“感觉咖啡豆有点潮了。我想你要是在的话,一定不喜欢喝这个。你的舌头最灵,有一点不好吃都要挑嘴。”
葡萄藤下,时雪青心里动了一动。七月的苏州白薇似雪,他心想,自己是不是也该回家啦。
七月的硅谷有什么呢?三角梅应该开得正好吧,还有六月留下的薰衣草的尾巴,田野里尚未枯萎的向日葵。时雪青想起邢钧豪宅里的花园都靠园艺工来打理。邢钧对花卉没什么要求,有就行,一点也不个性化。
等他回硅谷,一定为邢钧好好种花园。时雪青莫名想到了“陌上花开,可缓归矣”这句话,一时间脸颊一热。
他于是说:“花园里的花开得好吗?”
邢钧说:“啊?在公司,没注意。我打开监控看一下。”
“……”
一下子就不浪漫了。时雪青想把话题混过去,忽地,他听见邢钧说:“对了,我在旧金山买了块地,建了个美术馆。”
“美术馆……等等?美术馆?”
“你不是说,你想要个美术馆么?今年一月,我就在找人去看地方。如今七月了,终于建好了。”邢钧说,“找了你喜欢的建筑师,又买了点你喜欢的画放进去。有好几幅格拉夫的。”
画布上的印象派花朵,也算是花朵吧。时雪青用手指卷了卷头发,说:“我下周买机票回旧金山,好不好?”
“嗯……”
“没别的话想说了?”
在时雪青准备挂掉电话时,他听见邢钧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好。七月到了,欢迎回家。”
第165章 绿茶捞子美术馆
时雪青又由旧金山机场降临美国了。
七月底加州正值盛夏。紫外线强度九级, 穿着T恤走在路上也会被晒黑。时雪青一下飞机就把防晒衣裹上了,戴着墨镜口罩被邢钧打着伞、护送上车。
一上车,时雪青就热得开始脱衣服。邢钧看他手忙脚乱把空调调到最低的模样, 忍不住嘲笑他:“出门裹得像个粽子似的, 还以为你不怕被热死呢。”
“加州紫外线很伤人的。”时雪青振振有词,“九月还要进组呢, 我可不想被晒黑了。”
皮肤晒黑关剧组的灯光师什么事。邢钧在心里吐槽,又觉得时雪青如临大敌的模样实在可爱, 于是随口说:“你不是晒不黑么。”
“我在洛杉矶时就晒黑了。回国一趟,好不容易白了一点回来。”时雪青说着, 翻了个白眼,“也是, 和你一比谁都很白。”
怎么刚见面就斗嘴?恰巧是红灯,邢钧面不改色地停下车,顺便揪起时雪青的胳膊捏了一把。
“嗯,是挺白的。”他评价。
时雪青突兀被揪, 瞅了邢钧一眼,感觉对方眉梢眼角间有点性压抑, 于是悄悄地把手臂又收回来了。
一时间两个人都有点闷不做声。邢钧在专心开车超车,时雪青用防晒衣盖着身体,在底下偷偷夹腿。
果然,一回家里,邢钧关上门就把时雪青按在墙上,开始干柴烈火。他捏着时雪青的手臂,声音喑哑:“刚刚没看仔细,再让我看看养白没有……”
被大老虎压着,时雪青哪儿都跑不了。还好腰够软, 时雪青顶起一点腰,喘着气说:“邢哥……衣服盖着的地方最白……”
一个想要,一个想撩,两个人在墙上就开始了。邢钧又抱着时雪青去沙发上。他捏着时雪青雪白的皮肉,室内一时间尽是暧昧响动。
白皙手指在沙发背上抓了又抓,指尖都泛红,隔了一会儿又被深色手指十指相扣地抓了回去。时雪青被他扣着手,好一会儿哭了一声:“好小气……”
“嫌小了?”
“不……不小……”
脚趾也把沙发垫抓出痕迹。时针走过好几圈,两个人才暂且满足,只是身体贴着身体,紧紧地抱在一起。
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花园里薰衣草开得正好。时雪青懒懒地不想抬眼皮,只听见秒针一圈圈走的声音。
好一会儿,他感觉睫毛上窸窸窣窣地在动,睁开眼一看,居然是邢钧在用指尖数他的睫毛。时雪青被痒得笑了,在邢钧的怀里滚:“你干什么啊。”
“只是想到你26岁了。”邢钧低声说,“我也31岁了。”
时雪青微微一怔。不知不觉间,人生百年已经走过四分之一。他笑着说:“怎么了,觉得自己老了?”
“还好。”邢钧说,“我以前觉得时光流逝很可怕的。时光会带走强健的身体,还有向上的冲劲。我以前很怕,人老了,没有事业心,做不了事,失去领导地位,慢慢被淘汰。”
时雪青捏他的手指:“后来呢?”
邢钧低头舔时雪青的手指。他勾着对方的指尖,好像在舔一罐固体蜜糖。
“后来觉得时光荏苒,还好有你在。”
时雪青抱抱邢钧的脑袋,让他埋在自己的怀里。世界上最强势、曾经最不通人情的男人要靠着他的怀抱才能得到一点安慰。时雪青觉得身体内外暖暖的,空气里交织的身体的味道,也好像细密编织的棉被。
人在几年前,总是会拥有和几年后截然不同的恐惧和想象。他想起自己十九岁时,也曾觉得自己的几年青春,是用来交换金钱的最佳资产。一眨眼,邀请他合作的IMF的信函就挂在手机屏幕上,他也成为和过去完全不同的人啦。
他静静抱着邢钧,直到邢钧说:“时雪青,你会一直在家里吗?”
几年过去,他和邢钧的结合,已经可以被称之为家了。
时雪青低下头,轻轻吻邢钧的脸颊:“我在,我一直都在。”
邢钧低低笑了。他换了个姿势,改成自己把时雪青抱在怀里。时雪青窝在他的胸膛上,看着窗外的向日葵和盛夏。
忽然间,他觉得,回家真好。
异国的游子总在寻求一个归属,成年后的旅人也总在颠沛流离。他从十三岁开始就离开了自己的家乡,在那之后,一直在寻找一个在异国安身立命的办法。
曾是摇奶茶,后来是傍富婆,再后来傻乎乎地、想学着小网红捞男人。
原来,他想要找的一直不是一个办法。
而是一个让人心安的归属,一个家。
两个留学生像蒲公英一样四海游历。即使如今,时雪青也不知道硅谷或洛杉矶是不是他和邢钧从此人生的归属。他的工作跑遍四方,邢钧对在美国的经营环境也不算非常满意。或许有一天,他们还会飞到别的地方去。
可家的锚点,终于有了一个着落。
那就是身边的另一个人。
无论是在伦敦,还是在洛杉矶。
……
距离剧组开工还有一个月,时雪青在8月却也不是无事可做。
他穿着典雅,出席Viola美术馆的开幕式。这座以“紫色”命名的美术馆里收藏了许多颇负盛名的艺术作品。时雪青担任馆长一职,邢钧则是美术馆的最大出资方。
美术馆开幕当天,无数名人雅士聚集。时雪青站在他们之间,清冷淡雅地和每个人打招呼,照片被刊载在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
在紫学家的眼里,时雪青又装到了。而时雪青本人则觉得,社交压力太大,他其实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于是开幕式结束后,时雪青窝回别墅里。邢钧特意拿了个小锤子给时雪青捶腿。时雪青已经被社交击倒,在沙发上趴着唉声叹气:“以后不去这种大场合了。”
邢钧说:“我以为你想要美术馆,拿到了会很高兴呢。”
时雪青斟酌一番,发出重要指示:“以后小的中的场面可以,大的场面不行。”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吕艺萌结婚了。
作为新娘的多年好友,时雪青当仁不让,为她筹划了婚礼仪式。婚礼上熟人云集,时雪青穿着黑色西服,意外地发现傅瑞延也来了。
好久不见,居然有点尴尬。邢钧站在时雪青身边,挽着时雪青的手,皮笑肉不笑地和傅瑞延打招呼。傅瑞延倒是态度和善,主动询问二人境况。
这场面尬得时雪青有点不行。他正想找个借口溜掉,忽地傅瑞延说:“邢钧。你介意我和小时单独聊聊吗?”
时雪青一下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邢钧挽着他,对傅瑞延说:“如果你想和他聊聊,该问的,不是我,而是他。”
傅瑞延一时有些尴尬,他问时雪青:“小时,我能和你聊聊吗?”
“聊……一下吧。”
邢钧自觉地退出了,对时雪青说:“需要我的时候,给我发消息。”
“嗯。”
角落里只剩时雪青和傅瑞延两个人。站在傅瑞延对面,时雪青大大方方的:“傅哥,你有什么想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