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叙安来不及震惊路兆麟的变化,只说:“不是让你一个月后才来吗?怎么现在就出现了?”他想着怎么利用这一个月让桑琢不去杀了路兆麟,暗中和路兆麟发了消息,两人还做了约定。
谁知道路兆麟现在就出现了。
如果云叙安不是跟着桑琢来,根本就不知道路兆麟来了。
闻言,路兆麟愣了一下:“不是你说让我提前——”
话音未落,两人的脸色骤然一变。下一秒,那石子一前一后地从树林中飞了出来,不是往路兆麟这边飞,而是往云叙安面门上飞。
千钧一发之际,路兆麟一把抓着云叙安的胳膊,推了他一把,迫使他躲开,自己则无意识地往河边退了一点。他在全神贯注地盯着树林,狠了声音问是谁,但却忽略了水中爬出来的蛇。
那蛇龇牙,张嘴就咬了过去!
“路兆麟!”云叙安的声音惊慌失措。
在桑琢的视角里,就是看着路兆麟浑身踉跄着,被云叙安扶了起来——咬他的蛇有毒,是小红带来的野蛇。毒不是剧毒,但也不好受。
脚尖踩在石头上,桑琢深呼吸一口气,闭眼,再睁眼,过去的种种在自己眼前划过,那些恨意也是彻底滋生出来了。
他就是要杀了路兆麟。
忍辱负重这么长时间,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如果谁拦自己,他也杀了他!
石子被踢了出去。
扑通——
“路兆麟!”
人掉进了河里,被水冲着。云叙安没顾得上什么,直接跳下去救人。
又踩着一颗石子,桑琢眯眼,看着那水里起伏的人,对准了路兆麟的太阳穴,猛地踢过去——
可惜没能踢成功。
半路,有石子撞击过来,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蹙眉回头,正好瞧见了赶过来的沈肆妄。
“桑琢,”沈肆妄走过来,声音冷了下来,“过来。”
“你要拦着我”桑琢歪头看他,似乎是难以理解,“你为什么要拦着我呢?”末了,又顿一下,自顾自地来了一句,“我都那么乖了……你怎么总是这样……”
总是管我的事情。
桑琢没有过去,反而往桥中央走去。
沈肆妄目光沉了下来,他抬步,大步走过去:“不要乱动。”
桑琢还真就停了脚步。他看着被水流冲走的两人,忽然抿唇笑了起来:“我也要跳下去。”
“你敢。”沈肆妄心头一跳,他站在桑琢面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跟我回去。”
“沈肆妄,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可是我不明白,”桑琢笑出了声,“他虐待我,我杀了他,有什么错?为什么你也要拦着我呢?”他重复问了一遍,就这么看着沈肆妄。
“没必要背负一条人命,”沈肆妄说,“桑琢,何必让自己的后半生活在痛苦中”
桑琢没有回应这句话,反问:“你会找人救他们吗?”
沈肆妄拽着桑琢往桥边走:“你情绪不对劲……呃!”
三条蛇从桑琢腰间窜了出来,沈肆妄猝不及防,猛地缩手,却还是被咬了一口。头晕目眩中,他往旁边靠,想着有什么可以支撑他一下,但那栏杆根本不稳。
哗啦——
栏杆断裂,木头掉落在湍急的流水中。
桑琢抬了下巴,没藏住眼底的恶意:“我没错,我就是没做错。一开始,我还感谢你替我找亲生父母的消息,所以我改变了计划,没有要杀你,但是沈肆妄,你管得太宽了。”
沈肆妄猛地咬住舌尖,迫使疼痛拉回自己的意识。他握着发紫的手腕,看着那蛇又晃晃悠悠地爬了回去,顺着桑琢的腿往上:“桑琢……”
“我知道你的人在附近,所以我做不了什么。我本来也根本没打算对你做什么,”桑琢直言,最后讽刺笑着,感慨,“毕竟,提心吊胆这么长时间,我可太累了。”
从地下室走出来的第一天,桑琢就在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杀了沈肆妄,替自己报那被玩弄的仇。灌药、束缚、强迫臣服,哪一样,都让桑琢不想回忆。所以,桑琢制定了太多计划,一个个分析,一点点地挑,最后敲定了自己认为最完美的计划。
简单来说,就是和沈肆妄再来一场生死较量。
对面是沈肆妄,是连制定计划都能一环扣一环的、瞒过各大家族的上位者,是能透过人的细微情绪变化就能猜出对方心思的掌权者,更是擅于玩弄人心,笑着让你去死的狠人。
所以,怎么才能在沈肆妄眼皮子底下制定计划
桑琢想了很久,决定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两分伪装,八分真实,充分暴露自己想离开的心思,把对沈肆妄的厌恶都写在脸上,然后顺水推舟,表面上,看似被沈肆妄做的一切都感动了,实则掩盖自己内心隐藏的最大恶意,让一切的行为活动都变得极其自然。
从猫出现在门口,桑琢就知道沈肆妄在试探自己对猫的态度。可是,桑琢在乎猫吗?从前或许在乎,但现在见到和沈肆妄有关的东西,都觉得作呕。
猫是沈肆妄给自己的,所以桑琢利用猫,去让沈肆妄误以为自己还在乎他俩之间的东西;张妈是从小看着沈肆妄长大的,所以桑琢就利用张妈,让沈肆妄对自己放下戒心;念念是沈肆妄的外甥女,所以桑琢利用念念对自己的感恩,摸清楚地形,套她的话,确定沈肆妄的行踪。
桑琢甚至都计划好了,假意和念念玩捉迷藏,利用念念失踪引起他们恐慌,自己则趁乱,杀了沈肆妄。
但在万事俱备那天,他听见念念对自己说:“哥哥,我看见你小时候的样子啦!”
于是,一切计划不得已推迟。
桑琢再次重新制定计划。只是这次的计划,没有打算杀了沈肆妄,而是打算杀了路兆麟。
他不想杀了沈肆妄了。
可是现在……
桑琢后退一点,脚尖点着桥上的石子,他嘲讽一笑:“你救了本该去死的路兆麟,那你就替他吧。”
◇
第75章
沈肆妄掉下去了,掉进了河水中,原以为石子踢过去,沈肆妄会挣扎一下,但是他没有,什么都没做,只是任由石子击打在膝盖处。
“四爷!!!”有人惊慌失措地叫着,桑琢来不及看清那人的模样,就又听见“扑通”一声——那人跳下去了。
桑琢没动,他也没打算活着出去,就这么抬眸看向面前走过来的沈栗,耸肩:“我不躲,随你们怎么样。”
沈栗面露复杂,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反而走过去,沉默地要去抓蛇。
桑琢挡了一下,猛地后退,那蛇就跟能看懂桑琢意思似的,忽然就顺着他的腰往下,迅速往树林里面隐匿,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栗的手停在半空中,片刻后,收了回来,面色淡淡:“桑琢,你自己跟过来,我不想动手。你打不过我的。”
桑琢没说话,就这么看着沈栗往前走,他在原地权衡利弊,四处看了一圈后,忽然开始逃跑——
沈栗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迅速转身,两人较量了几招,但显然,最后结果是桑琢被沈栗拿着绳子,把手绑住了,两脚腕之间,也被撕碎的衣衫捆住。
“你最了解我们,我们也最了解你,而且桑琢,没有之一,”沈栗没有多言,只是抓着绳子,迁就着桑琢,放慢步伐,“我们不插手你和四爷之间的事,但桑琢,你这两次,做得太过分了。”
“过分”桑琢重复一遍,忽然笑了起来,“你也知道你不能插手啊?那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
沈栗没有半点被激怒的表情,只说:“你是保镖,我也是保镖,桑琢,你不会真以为,从前你能在两成生还概率下逃走,是全凭你自己吧?”
桑琢停了脚步,眼睛微眯:“什么意思”
“四爷一开始没想过要杀你,你每一次的行动,四爷都在愧疚中,所以一直迁就你,也正是因为这样,你才得以放了那场大火,烧掉了我们所有的心血。桑琢,你永远不知道,那五年,四爷是怎么过来的。”
“后来动了杀念,那是因为你先动了杀念,如果不是阿诺德少爷,四爷现在怕是早就驾鹤西去。桑琢,你不要以为只有你是受害者。沈疏的嗓子是因为你才变得嘶哑不堪,阿诺德是因为你才从鬼门关前走一遭,布鲁克也是因为你,小拇指断裂,彻底变成了残疾人……还有太多太多,就连四爷,也是因为你,才耽误了整整五年。”沈栗没有给桑琢说话的机会,只是回头,一字一句地把事情讲清楚,“无论你是不是被洗脑才做的,但这些事情,都是你做的,你无辜,他们就不无辜吗?”
桑琢表情没什么变化:“那我现在在你手上,你杀了我就好,正好报仇。”
“你没有心,桑琢,”沈栗深呼吸一口气,说,“你得罪太多有权有势的人,这其中,还包括和四爷极为交好的人。哪怕是四爷,在遗嘱这件事情没有落下帷幕之时,他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护住你,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假死计划,还你自由身。”